墨恒默然环顾一眼,举步走进阁楼。阁楼内椅凳杂乱无章,角落堆积着厚厚的蛛网,被鼠虫嚼烂的木头碎屑结成了块。尽管是冬天,迎面一股发霉的气味还是熏人眼鼻。不知多久没有人清扫过了。
走上二楼。
宽敞的厅间简陋空旷,只有靠窗处放着木榻和木几,木几前的火盆里,薄薄一层炭灰早已凉透。
一人青布束发,身着陈旧的深蓝厚袄,坐在厅间地上,手持毛笔,蘸着身旁盆中的浑浊凉水,在光亮的硬木地板上泼墨。浑浊的水带着细微的泥沙,落笔成为一副意态朦胧的山水画。
墨恒负手看了片刻,不出声响。凉风从半开的窗外吹来,拂动他黑纱冠后的两条冠尾带。
作画者终于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暂时停笔,缓缓转头,清俊的面容带着紧张和疑惑。
墨恒俊容平和,气态温润,仍是认真看画。耿冲也不敢出声,在他一侧屏息直立。
作画者往他们身上打量一眼,收回目光,拘谨地放下毛笔,拾起身旁的两根木拐,费力地站起身来,小心地低低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我这里,没有地方请你们坐。”
墨恒心底一叹,从画上收回目光,转眼看向他。一如前世,清俊、苍白、胆怯的年轻男子,分明是十九岁的青春,却没有半点活力和朝气,强撑的尊严和矜持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这就是墨府的一位庶出少爷,墨言,生母早年离府,从那以后再也未归。
“没有什么,只是来看看你作的画。”
墨恒的声调温和而平常。前世,他十六岁时晋升炼气中阶,爱上梁弓宜。因梁弓宜才接触到闭门不出的墨言,随后在十七岁离府之前,偶尔也跟墨言学习作画。此时再来,提前了两年,却已经隔世了。
墨言闻声,愕然抬头,见他不是开玩笑,不由越发拘谨。低低地“嗯”了声,转身缓缓坐回地板上,眼眸净澈,凝神专注,精瘦的手掌将毛笔挥洒自如,细密的泥沙随着毛笔留下不算精致的痕迹,但随着他那扫抹圈点的动作,竟成不可增减的形象和意蕴。
墨恒也席地而坐,从袖中取出白玉瓶,拔出瓶塞,一阵清香如天外仙草的芬芳。
耿冲双眼一亮,死死盯住白玉瓶,偷偷地贪婪地闻嗅香气。墨言也微不可查地一顿,平淡的脸上浮现出浓重的晦暗、悲哀和不甘,下手毛笔一滑,山间白鹤一翅冲天,却因泥沙非墨而模糊不明显。
法器有禁制几重,丹药也有灵品几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