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宁过了几日收到楚元的回信, 信里除了问候她,问起孩子们的情况还问她那泪痕是怎么弄的。
谢穆宁笑, 提笔回信说是用清水滴的。她可不敢说是露水,回头肯定得挨说。什么更深露重、不保重身体之类的。
她当时在屋里只看到茶水,也是一时兴起就披衣出去了。懒得再叫人拿清水进来。
这个人,居然一点不担心她是真的哭了么?怀了孩子的孕妇哭一哭也很正常嘛。
她写了几段,觉得还没写完,想想把信压到纸镇下。
今天是中元节,到时辰该祭拜祖先了。
她和楚元的书信往来,都是走的驿站。驿站有驿卒专门负责送信,过一段路程就换人换马, 所以速度倒是不慢。七八日一般就收到了。
她此时依然没有显怀, 胎儿也就两个月左右。
走出屋子就看到铮儿领着三个小的在院子里。
那三叔侄前后左右到处转悠到处看, 谢穆宁道:“你们找什么呢?”
铮儿以手抚额, “叔祖母,他们在找祖宗呢。”
这三个听说今晚鬼门关大开, 祖宗会回来看儿孙, 就到处找。找不到就说他骗人,完全不带怕的。
谢穆宁道:“阴阳殊途, 看不到的。好了,跟我过去祠堂。祖宗应该不会出来乱逛,回来了也就在祠堂里呢。”
三个小的便知道又要去拜祖宗牌位了。
钺儿板着手指头道:“过年要拜祖宗,清明要拜祖宗, 中元也要拜祖宗,一年三回。”
谢穆宁笑, “干嘛, 嫌多啊?”
钺儿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拜了祖宗有很多肉肉吃,巴不得多拜几回呢!”
谢穆宁失笑,没有就好。你亲老子这会儿还在墙外转悠,没资格来呢。
楚俊彦退役了,他的右手手筋在战斗中被挑断了。前些天以什长的身份退役,黯然回京。如今就住在当初分给他的京郊小庄子上。
之前家将禀告在附近看到他。
谢穆宁其实怀疑他的右手是被秦王的人算计才会出意外的。
楚元不认这个侄儿了,但也不能任人把他弄死。所以,秦王才换了个方式收拾他。
在秦王看来,是楚俊彦出卖了白敏舒,然后才引来后头的事。尤其是他被吓出毛病的事。
死罪能逃,活罪难饶。
今天中元节,他大概也心有所感,所以才会走到这附近来吧。
他已经不是楚家儿孙,没资格进祠堂祭拜祖宗。他甚至连去给父母上坟的资格都没有了。他进不了楚家的祖坟。
祭拜之后,谢穆宁带他们四叔侄到膳堂吃晚饭。
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所以钺儿才说从来不嫌祭拜祖宗的次数多。
三叔侄都拿着勺子自己在吃。已经用得比较熟练了,不会再糊得脸蛋上、围兜上都是。
刚吃过,楚寿进来禀道:“夫人,楚俊彦求见。”
谢穆宁挑眉,他就是进了伯府大门也进不了祠堂啊,来做什么?
她看看钺儿,“让他进来吧,我在侧厅见他。”
楚俊彦走动的时候右手垂在手边,只左手微微摆动。
钺儿和摇摇、晃晃看到他都是一喜,还朝他跑了几步。然后发现不对停下来,不是爹爹|叔公。
倒是铮儿还记得这个人,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到过边城的楚府。
当时叔祖母还教训了他们一通,说这个人身为楚家儿孙,却意图残害楚家子嗣,被叔公逐出了家门来着。
他和大哥、二哥都觉得这人肯定跟老四有莫大的关系。
摇摇回头问谢穆宁,“娘,他是谁啊?怎么跟爹爹这么像?”
谢穆宁道:“你问他自己吧。”
摇摇便仰头问楚俊彦,“请问你是谁?跟我们家什么关系?”
他觉得长这么像应该是亲戚,所以说话比较客气。
楚俊彦脸上露出难堪,然后朝谢穆宁躬身道:“婶婶——”
“你今天来做什么?我不可能放你进祠堂跪拜的。”谢穆宁道。
“我知道,我、我就想在门外跪拜一番。”
谢穆宁一阵好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摇摇、晃晃和钺儿嘀咕道:“他喊婶婶呢,要叫哥哥|叔叔么?”
铮儿摸摸他们的头,“该叫,叔祖母会让我们叫的。”这个人想残害的楚家子嗣,是小叔叔么?
听说那阵叔公在苗疆失踪,朝廷都认定他死了。只是叔祖母不肯信,坚持不发丧而已。
那这个人为了家里的爵位对小叔叔下手,倒也不奇怪。
叔祖母没让他们四个回避,让他们看着,就是要臊这人吧。
铮儿看一眼旁边目光灼灼盯着人看的三叔侄。他们太好奇了,这人跟他们都长好像,尤其像爹爹|叔公。
楚俊彦跪下来道:“婶婶,求您了!我不想做孤魂野鬼。”这一回真的差点就死了。只要一想到死后进不了祠堂,无人祭拜他就十分的凄惶。
“你叔叔没说过要收你回门墙的事,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思。你虽然右手不能用了,但我们以前也给了你庄子、铺子,这辈子你还是可以衣食无忧度过的。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表妹死了?”
楚俊彦摇头道:“不清楚。”
谢穆宁‘啧’了一声,“不是你媳妇儿了,也是你嫡亲的表妹啊。怎么一点不关注呢?你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的。”
“婶婶——”
谢穆宁忽然把茶盏往桌几上一放,发出‘铿’地一声。四个小的都是一凛。
“当初你几次三番的下手,中途有迟疑、后悔过么?”
楚俊彦侧头往钺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被婶婶养得很好,这会儿看着比去年过年时又大了许多。他和两个小堂叔站在一处,一样的唇红齿白,红润白胖,就连衣服都是穿的一样的。
楚俊彦的脸臊得通红,磕了个头道:“多谢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