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迈向人生第十五岁的年头,身为大清皇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弘皙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个世上也还有也许是他求不到的东西。
动情的滋味他终于明白,世事却并非尽如他所愿。
弘皙有着他身为皇太子的骄徽,但对胤禨,他的十五叔,他却没法说出哪怕一个‘不’字,他是那么喜欢他,只有他自己知道。
于是放下身段去和他表白,想要的就要去争取,这是他汗阿玛教给他的人生准则。
但胤禨却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在弘皙镇重其事地一再重复自己是认真的,甚至紧张到语无伦次胤禨秀气的双眉才终于是慢慢蹙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太子爷,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说了,也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弘皙不是没想过白己也许会被拒绝,但亲耳听胤禨这么淡然地说出口,心口也还是像被重物敲到,钝痛不已,皇太子的良好修养让他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也能保持住不失态,嘴角艰难翘起,他说:“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就是了,但花心思在哪里这是我白己的事情,你也管不着。”
胤禨不是没看到他脸上强装出来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眼里的失望,他也不是不喜欢弘皙,相反他对弘皙的喜欢也许比弘皙对他还要早一些,但他也始终相信,弘皙现下还小,只是太过依恋他,迟早有一天他也许会发现自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他也不敢耽误了弘皙,他是储君,未来的一国之主,本就不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他们不是他的大哥和二哥,他和弘皙都也许都做不到不顾一切只坚定彼此,在还没开始前结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弘皙对他的好意并不领情。
后来他们分别大婚,弘皙对胤禨的态度似乎又恢复了从前,进退得体,亲密却不逾越,太子妃和几个侧福晋接连怀了孕,弘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胤禨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是放心下来,却刻意忽略了心里的那一点失落。
再之后弘皙白己去跟胤礽说了要随军出征辽东,时间仓促,在征得胤礽同意的第二天,就要准备出发。
胤褆问他想去战场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弘皙尚且能笑着应对,但在胤禨也来问他同样的话时,却只觉得心下一片悲凉,这几年他努力装着不在乎就是不想让胤禨觉得有压力也不想自己太狼狈,到头来他却还要来明知故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你回去吧,十五叔,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跟大伯王一块去战场,他会护着我的。”
弘皙的敷衍胤禨不是听不出来,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来问他到底有多唐突,他只是实在担心,弘皙若当真是为了避他而去战场会出事。
但弘皙却满不在乎,似乎不管他怎么说都是去意已决,最后胤禨也只能作罢,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哽在喉咙又吞回了肚子里。
“那你……多保重,早日回来。”
弘皙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下去。
这是出征前胤禨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平壤遇刺躲避不及倒进血泊里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弘皙想起的也依旧还是这句话,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十五叔,也许我当真要让你失望了。
兴许是上天眷顾,又也许是阎王爷都嫌他烦不肯收他,昏迷了整三天的弘皙在太医手忙脚乱的救治下还是醒了过来,看到急得团团转的大伯王和稍后亲自赶来担心红了眼的他的汗阿玛,他的鼻头一酸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十足是不孝。
然后他又看到了胤禨,跟着他汗阿玛一起来看他,被单独留了下来照顾他,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之后胤禨才终于走上前来,问他,“还疼吗?”
弘皙的鼻子又酸了,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跟你有关吗?”
胤禨摇了摇头,本来他想等弘皙身子全好了再说,这会儿看着他这副模样却又有些忍不住了,于是拉住了他的手,道:“弘皙,我们和好吧。”
这是隔了这么多年,他再次直呼自己的名字,弘皙微一怔,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和好什么?”
胤禨镇重其事道:“我们和好吧,和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弘皙听得越加迷惑,偏了偏头:“什么?”
胤禨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后悔了,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真的不想。”
从前的那些顾虑,在听到弘皙遇刺重伤生死未卜的那一刻起都变得无关紧要,人生苦短,他何必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从小到大弘皙是唯一让他心动过的人,即使他是他的侄子,即使他们的关系于理不合,那又怎样,他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听到他亲口说的喜欢。
弘皙回视他的眼睛,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的心。
“你是在可怜我?因为我去鬼门关走了一回?”
胤禨笑了,反问他:“小弘皙是对白己那么没有自信的人吗?”
弘皙道:“你若是当真决定跟我在一起,以后就不能后悔,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