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坐在桌案后,捏着书简看了一次又一次。今日朝堂之上,韩王那副惊慌恐惧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斥责了反对割地的大夫们不说,还没下朝就赶着要把南阳的地图和印信送去秦国。上一次要的是韩非,这一次要的是城池,本就弱小的韩国,气数怕是到头了。
近日新郑城中连连发生朝臣大夫死于非命的惨事,或是强盗洗劫或是突逢大火,总有各种送命的理由。深知其中利害的张平本想辞了官位,将家人都安顿到安全的地方。然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张良。
“如此年少轻狂,又怎能全身而退。”他这儿子张良从小聪颖精怪,见解学识都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很多,原本是件好事。无奈生逢乱世,这孩子的启蒙老师不巧又是韩非,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套刑名谋断之学。韩非……他各种说法作为于国于民都是好的,可锋芒太露,唯独护不了自己。
置气离家的张良独自走在街上,伴着他的只有这一轮银月。最近新郑宵禁的时间又提早了,二更的时候走在街上都是静悄悄的,就犹如走进了一座死城。
“胆小!都这么害怕嬴政吗。”他的脸上满是不甘。虽然年纪尚小,可也能看出这人生得清俊非常,眉宇中还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英气。
“现在怎么办呢?怎样才能留在韩国?”张良边走边想着,心中烦躁的孩子信步在街上乱走,恍惚间就过了小半个时辰。
“嗯?”张良停下脚步,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他往四周望望,“这里?好像是王大夫的住处。”这王大夫来家中时和张良聊过几次,是如今难得的良臣,可听说今日在朝上因为南阳的事开罪了大王才闷在家里。张良唏嘘着又往前走了走,发现大门竟是虚掩着。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张良推开门,偌大的庭院里似乎什么人也没有,再往里探几步他闻到了血腥味,并且越来越浓。未满十一岁的孩子僵住了身子,他面前赫然出现了是几十具尸体。男男女女们凌乱的躺倒在地面上,明显都是死于剑伤,更可怜其中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回神过来的孩子瞳孔迅速收缩,这般从未见过的惨状惊得张良也不知如何动作,只好僵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张良的声音有些颤抖,表情却还算镇定。正准备蹲下身子检查伤处的张良忽然听到了树叶晃动的声响。一个转身,前面出现的黑衣人正巧为自己挡去了正中心脏而来的一枚冷箭。
“你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又一枚箭矢袭来,被那人用剑锋一挡生生从箭头劈成了两半。真是好快的身手,惊诧之余的张良发现,前面这人的身高竟然比自己高不了多少。难道这人和自己年纪相仿?
“王大夫一家是不是你杀的?是大王还是嬴政派你来的?你又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只是回头望了他一眼,凌厉的眼神中却并无杀气。
“你……”
黑衣人飞身越过墙头,待张良跑到街上追赶时早就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今日朝中大臣连连死于意外,莫非和他们有关?”张良兀自思考了一会,整个事件都越来越清晰。莫非嬴政来书要地只是个幌子,他其实是为了摸清韩国内部的抗秦势力,然后再一一排除?这样说来这一切……嬴政是在为灭韩做准备?攻韩,或者……不费一兵一卒的逼大王投降!
“那么如今留在这里……”顿感无力的张良有些失望,如果刚才那人真是秦国的刺客……看那人的眼神和身形都像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张良拽了拽拳头,他没想到,秦国……居然是这么的强大。韩国怕是保不住了,孩子叹了口气,这一点韩非早就料到,只是他不愿接受事实。既然无力挽回,不如避其锋芒以待时机。张良倔强的瘪瘪嘴,心想也许父亲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