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燃眉梢微微跳，“汇安分局那边？”

汪副局没察觉陈燃语气的不对劲，“嗯，对啊，看意思是他们打算接手的，就是想不到你怎么会突然给接了。”

“这样，好，我知道了。”陈燃站定脚步，“那我这就不用去您办公室喝茶了吧？”

“那行。”汪副局回头挥挥手，“那赶紧去忙吧。”

“好。”陈燃点头，礼貌告退。

·

下午4:39，特情队里面的人换班都换得差不多了。

陈燃坐在办公室，脑海里面再次突兀地想起高丽棠的卷宗，当时这起案子就是处于汇安那边处理的范围。

而这起案子，那么多的细节可以深究，甚至于对于高丽棠前后自相矛盾的态度，很明显都是大有内情的，但当时居然就这么给判了！难道当时的经办警察和领导都没有一个觉得奇怪？！

再说这个汇安分局，打招呼都打到汪副局那边去了？这是明里暗里给陈燃借机施压吗？

这点本身就很奇怪，就算当时那马氏兄弟只是冲着高丽棠去的，但好歹陈燃也在场，并且还光明正大的拒捕使用武力，那么按照情况而言，对于正处级领导实施打击，别说是被逮捕了，要是真侥幸逃了，十分钟能立马协查通告全城跑遍。

真是这样，给不出个交代的话，还真的不好做人。所以，这个时候，往往能甩脱出去那都是好的。但是汇安那边居然是想着要接手？！

情况不太妙。

陈燃出了口气，窗外天色渐晚，玻璃窗映出荧荧发光的电脑屏幕。

苏燚，钟尚明，高丽棠……

陈燃想处理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苏燚，她承认自己多多少少是调查过苏燚这个人，但到底那些细枝末节她并未详细的去探查。而现在，转念间，那些被遗落的细节再次于眼前重演，为什么钟尚明明明都已经被自己解决了，而苏燚却丝毫不觉得解脱？

一如陈燃曾用在高丽棠身上的猜测，是不是也同样可以适用于苏燚——她正在遭受着更大的威胁？

但到底这一切都只是陈燃自己的猜测，而且摆在陈燃面前最大的难题是，她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向苏燚求证，因为她不会说，苏燚完全不会告诉她。那些藏在阴沟暗渠的龃龉过往，只能是陈燃自己去找。

说句实话，陈燃是十分理解苏燚的。就苏燚的自身情况而言，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从某一层面来说，也许心理早就被那些过往给硬生生扭曲了。

她用一副平淡冷漠的外壳包裹住自己，内里早已伤痕累累。

她因为那些创伤而备受折磨，自然也会因为那些无法真正理解并接受的情意而感到恐惧。

陈燃能明白，大概自己在苏燚的心中，观感并不是特别好的存在。

楼下特情队订的外卖到了，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在楼下聚着。陈燃起身，走到窗前站定，望着楼下一片吵吵嚷嚷的人，不知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打了个电话出去。

陈燃继续走到窗边，玻璃隐约映出她半边侧脸，电话接通，陈燃声音轻而迟疑，“你在干什么？”

苏燚的声音在电话那端轻轻响起，“逛街。”

“挺好的，有空就多出去走走。”

苏燚没说话，电话两端一片死寂，楼底下喧嚣嘈杂的声音此刻突然格外清晰。

“你……”良久后陈燃沉郁的嗓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她的声音低而温柔，“吃饭了吗？别把自己饿着了。”

“吃了。”苏燚礼尚往来，问道，“那你呢？”

陈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着自己早上从家里面打包过来的白粥，不由莞尔，“还没，正准备吃。”

“嗯，那你忙吧。”潜台词是没什么说的话，就挂电话吧。

陈燃霎时觉得咽喉里像被堵住了，说不出一个字来。她一手紧紧按在铝合金窗台上，修长五指骨节泛白，“苏燚。”

“嗯？”那端传来疑惑的鼻音。

“我知道……”陈燃慢慢放缓了语调，“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陈燃深深低下头，头顶着坚硬玻璃窗，耳侧是楼底下的喧哗，而贴着手机的一侧则像是沉溺在深海一般，雾蒙蒙地，好似什么都听不真切。

手机那边传来苏燚平稳的呼吸声，足足过了半晌，传来苏燚一如往常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你也是。”

陈燃抬起头，视线由楼下望向前方，望着倒映在玻璃中的模糊的脸孔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不会过问你什么，我们都有秘密瞒着彼此不是吗？”她几乎是无声地说道，“所以你不用觉得瞒着我有什么不好，我也不会这样认为。”

“好。”沸腾人声化作模糊遥远的背景，陈燃听见那人伴随着呼呼风声响起的虚渺音调，“我知道了。”

良久后笑容才慢慢从陈燃的眼底浮现出来，似乎带着很多难以言喻的深意。她垂下目光，整个人在薄暮的光线下显得年轻，温柔而漂亮。她微笑道，“晚上见。”

你知道，也明白，我们都有事情瞒着对方，我们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秘密。

但没关系，我会独自去找寻那些湮灭在浩渺岁月里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