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来上海谈生意的一个大商看上了戏子秦明,想要把他带回到广州。戏子秦明作为戏子,对于男女之情还是男男之情都并不反感,大商长得也算相貌堂堂,待人处事都彬彬有礼,倒是挺得戏子秦明的欢心。
对方能言善道,去过的地方众多,对着戏子秦明能从广州的名菜说到武汉的建筑,每回都说得秦明心生向往。戏子秦明去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从家到上海,来到戏园后,二十年来戏园就是他呆过最久的地方,他没有出过上海,只能从宾客嘴里了解广州,武汉和北京这些地方的种种。
戏子秦明每晚午夜惊醒,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自己能够飞黄腾达离开戏园,去广州和北京等地方看看,也算是不枉这一生了。
广州大商给了戏子秦明一个期盼,在相处中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待戏子秦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有些喜欢上大商了。大商口口声声说着接他回广州,戏子秦明等啊等啊,却是如何都等不到他实现这个诺言。
最后甚至还在街上看到了大商和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的画面,经人提起才知道,大商早就娶妻生子,他的妻子记挂他还从广州路途遥远地寻了过来。大商的妻子穿着红艳艳的长裙,会说英文,听说曾经还去过海外留学,是一个非常知性,性格大方又貌美的女人。
戏子秦明三天前还在街上和大商的妻子接触过,对方的行为举止体贴得让人心生好感,说话时温声温气,温柔得让人不忍伤害。
戏子秦明没想到自己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夏天还未过完,他的恋情就这般无疾而终了。之后大商再来找戏子秦明,戏子秦明都没有再相见,之后他病了一段时间,一直到秦昭穿过来。
秦昭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终于把戏子秦明的二十五年理清,他也算是个可怜之人,一心想要逃离大上海的繁华,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戏演完后,秦昭就随着人群走下了舞台,几名小姑娘帮秦昭把繁复的大衣脱了,秦昭则跟着其他戏子走到了铜镜前卸起了妆来。
秦昭看着镜子中渐渐恢复回原貌的青年,也不得不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原身的皮囊是真的好,俊秀文雅,面如傅粉,只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站着,也吸引去了绝大部分的目光。秦昭身后的一些小姑娘小男生瞧见了秦昭的样子,都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小声地议论着。
“切,长得好又如何,眼光不好只会被个男人骗了去。”
一道阴阳怪气,带着些娇气的男声从旁边传了过来。秦昭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面容白皙,面上已经点了淡妆,长相还算可人清秀的青年翘着腿瞥向了自己这边。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下人,又是给他捶腿又是给他捶肩的,做着这些的时候,还不忘附和一下自己主子的话。
“先生,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戏唱得好,人人见了都爱到心底去的。话说,复大人今儿不是还约了先生你去梨园赏花吗?梨园是什么地方,小翠,你知道吗?都是达官贵爵喝茶饮酒赏花的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某些人想去还去不得呢,毕竟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可带不了他进去梨园。哪像我们先生,复大人就是喜欢上哪都带着我们先生。”
“小萧,别在抬高我了,复大人听了不喜欢了,我们去梨园的事情怎么就说出去了呢,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在炫耀呢。”坐在长凳上的男人挥了挥手,笑嗔了一眼身后的仆人。
秦昭默默地看着他们,终于在脑海里把眼前的人和名字对了上来。坐在凳子上翘着腿,明明是个男人身上胭脂味却很浓的人叫方小竹,是竹兰坊有名的花旦,戏功在戏园中数一数二,整个上海能比得过他的大概也就只有三四个人。
许多人慕名而来竹兰坊,为的就是听一曲方小竹的戏,方小竹也因此地位在戏园中水涨船高,就连戏园的老板都得敬他三分。方小竹在唱戏方面天赋比谁都要好,可能是顺风顺水惯了,被人捧得高了,为人处世方面却要骄纵了些,尤其在他看不起的人和事面前。
戏子秦明性格比较寡淡,知道自己没那个唱戏的水平,所以在舞台上有一席之位已算是心满意足,平日和人打交道也就不怎么在意,君子淡如水。而这在方小竹看来就是他倚仗着自己长得好而趾高气扬的表现,再加上戏子秦明的那张貌美的脸,方小竹就更加看不上戏子秦明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