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回去只因心有不甘,只因知晓不可能将他如此轻易放下。只是为了听他用往常那样温柔的语调,诚心诚意说一句他已悔了,往后再不会欺骗于她。
那么她便肯就此原谅,他们仍旧成婚,仍旧照着以前那般所想,大典一过,就去看三月的江南,去看无垠的大漠。
她已是想好了的,即便委实寻不出什么理由替他解释这一切举动,可是她总是相信封戎是爱她的,话本子里说,若是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封戎的眼神从未骗她。
“为何?”她努力睁着眼睛,只怕一个不注意便会落下泪来。那样不好,那样没有为仙的气势与尊严。
封戎站起来,一步步往她的方向走。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狠意与决绝。
“我若不封你灵力,第一次见面,你可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若对过去的封戎说,他往后会爱上一个人,那么他定然不会相信。
他这样的人,注定没有爱人。
自然留她在身边伊始,也是没有爱的。
要他回忆,那不过是一个夜里的惊鸿一瞥,莫名便叫他放在心上。于是一念间,起了无法解释的念头,有了从未有过的欲念。
随后做出的一系列举动更是没有出处,他只是对她生了兴趣,又不知如何解释那兴趣。
再后来,为将她留在身边,竟然肯伤害自己的身体。他至今无法说明那隐藏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东西是什么,仿佛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很久之前便躲在他心里,而她一来,那东西便再也按捺不住,先是不知不觉破土发芽,逐渐根深盘错,再后来他没有意识,便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诚然,她并没有令他失望,一日又一日,封戎对她的喜爱只增不减。
旁人不懂,唯有他自己知晓体会她带来的翻天覆地的改变。
除了她,这世上的其他事都变的索然无味。他坐拥的万里江山,他拥有的广厦千万,他座下的万千臣民……全成了灰色。
这些都是配景,唯有她一人五彩斑斓。
可封戎却不觉不妥,仿佛他等这一日已等了许久了。
他错了,确然是错了。
可他也清楚的知晓,若是当初没有将她留下,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她会很快回到天上,继续做她的仙子,时而因早课发愁,更多时候无忧无虑。而他继续做他的皇帝,往后兴许会有旁的女人住进栖鸾宫,却永远不会住进太清殿,她们统称为他的女人,却不会在他的命中留下一丝痕迹。
互相忘却,就此擦肩。
可他如今已然尝过了甜,怎么肯放手,怎么能放手?
再来千百遍也同样如此,留住她!不择手段!
饮溪默了默,她张张口,答不出这个问题。
哪怕她知晓她定然会留在皇宫。以她的心性,若有人相助,必然要全心回报。
倘若他当初据实以告,又何尝不是将她从心怀不轨之人手中救下?她会选择留在宫中做一个宫女,她的灵力不高,做不了什么大事,可打扫端茶尚且使得。
她本就是愿意留在凡间的,若是他开口要她留在宫中,她不会拒绝……若当真有缘,还是会爱上彼此,这不会变。
可如今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罢了。
封戎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与难过,这感觉兴许比凌迟还要难熬几倍,万针入肺。
饮溪不再说了,也不愿说了,她转身,提步往出走。
封戎目眦欲裂,心底骤然腾起一股悬空之感。他踱步上前入追,步伐凌乱全然没了理智,惶恐越来越大,撕扯开一个洞,冷冽狂风疯狂灌入。
“饮溪,饮溪!”
饮溪脚下不停。
他跟着追出房门,却见她不知为何突然停在门口。
饮溪行至一半,看到院中场景,微微瞠目。
院中站着一人,同样是她三月不曾见到的人。
那人身姿挺立,周身冰寒,一袭白衫不染纤尘,俊朗眉目下,是沉沉压抑的情绪,风雨欲来。
而他身后穹顶万丈,方才还好好的天此刻雷声大作,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过,院内几株大树沙沙作响如暴雨坠地。
山川怒吼,阴云蔽月,异相丛生。
一方上神动怒,万里内再无平静。
方才还在房中玩乐的灵鹫仙子此刻恭敬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身影出卖了她的情绪,不敢往这里看一眼。
饮溪看傻了眼,多年来帝君威严积压在上,她此刻下意识不敢动弹。
封戎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心中一沉。
那男子动了,提步走来,直直向着饮溪而去,封戎上前几步,欲挡在她身前。
他却仿佛已看穿了他的动作。
还未动,四肢忽然便感觉不到了,冰封起来一般,使不出哪怕些许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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