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笑了笑,“我给老人家推荐这人还过得去吧。”
这明显是转移话题的嘴脸,秦老也就没在追问下去,尽管他并不明白王凝为何如此隐藏自己。
当下道:“你昨儿个成了亲,这就到处乱跑,撂下新娘子,怕是不合适吧?”
王凝道:“秦老这话说的,我倒想出去度个蜜月什么的,但眼下这年景,怕是走不远。”
“嗯……不过好歹是过去了,去年以来一连串的变故,想来应该到了终了的时候了。”
王凝却没有老人家那么大的希望,在他看来,新朝眼下的局面怎么看都算不上好,所谓的变好不过是北戎不打过来,西凉好端端的待在贺兰山外,如此而已。
新朝一百多年,很多东西已经烂透了,当今官家虽然指望以强大且决绝的手段剔掉那些烂肉,但对于士大夫们来说,他们并没有这种意识,反而为了各自的利益,隐隐的与皇帝站反了立场。
哪怕眼前这位老人,他为了新朝不惜自己声名,背了黑锅,从高位上退了下来,隐在江宁。王凝是听过老人家以前的一些事情,从孙恒话里,他听得出孙恒的敬重。
但归根结底,老人做的这些多少都只是无用功而已,那么王凝难道能说秦老做错了?
换而言之,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对错,秦老所为,大抵也只是希望能够给新朝争得几年喘息之机,如今位居右相的杜贤所做的也不过是这件事而已。
这些东西对王凝来说,多少还是明白一些,只是曾经叫他自以为豪的东西到得眼下,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他连后路都已经准备好了。
屋外突然飘起了小雪,雪花一片一片落了下来,而后叠了起来,先前落下的一部分消融了,后面落下的则渐渐垒了起来。
秦老看了外面一眼,回过头来,看着王凝,说到:“……就像这雪,先落下的避免不了消融的命运,但正因为他们先先落下来了,后面的才能一层层堆起来。”
“老夫知道许多事急不来,但总要有人去做,做了成不成两说,但总也能感化一些人。”
王凝静静听着,从旁边取了一块竹炭放进火盆里。
秦老叹了一声:“老夫这一生做过很多事,但真要说个对错,却也是很难,很多事情不过是某种特定时候的权宜之策,老夫也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但这么些年,还是做成了一些事的。”
王凝点点头:“老人家为天下计,确实做了很多事。”
秦老笑笑,接了话过来:“你能写出那小册子,老夫看得出来你对这天下百姓还是有着恻隐之心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出来为这天下做点事情……今儿说起这件事,老夫也要你一句准话,倘若以前受过什么冷落,你大可与老夫说了,老夫虽退居江宁,朝廷上还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
王凝长叹了一声:“秦老啊,我不愿意出来做事,不是因为受过什么冷落,我只是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就算真的出来,实际上也是做不成什么事的。”
“……我之所以写那个小册子……本质上讲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点点东西拿出来,交给孙恒这样能用到它的人,算是尽一份心……”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要是亲自去做的话,反倒不好做了……”
秦老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确定了王凝的心思,也不知是难过还是气愤。
外面的雪,骤然下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