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四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从玉熙宫出来之后,周楠本打主意要请正一和全真的老道和神乐观的人吃一顿工作餐的,反正司里还有不少经费。
可这个时候他却没有任何心情,便雇了轿子径直回家去。
今天天气实在太热,累了一天,周楠浑身都像是要散架了,竟然有点中暑的味道。
晚饭也没吃两碗,就恹恹地躺在葡萄架下纳凉。
看到丈夫萎靡不振,荀芳语担忧地坐在他身边,摸了摸周楠的额头:“老爷,可是身体不妥?”
“热的。”周楠幽幽一叹:“世事变幻,非人力可为,奈何。”
荀芳语着急了:“老爷,你究竟怎么了,别吓我。”
“别怕,别怕,没什么事的,仔细肚子里的孩儿。”周楠摸了摸她的肚子。
荀芳语的腹部已经微微突起,可以感觉到里面有些动静,甚是有趣。
于是,周楠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将今日的事详细和妻子说了一遍。
实话说,今天这个使老周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先是用话逼退了王锡爵,又献上理财策和裕王府达成了谅解。耗尽心力,最后才能随侍天子。
他本雄心勃勃准备了好几首上好青词,欲走严嵩、徐阶等人那条路,靠这一技能简在帝心。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嘉靖皇帝对他所做的青词确实是非常满意。
可谁料裕王府世子竟然对自己有如此深重的敌意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嘉靖这个董事长对他这个大明朝公司的小雇员肯定是恶感极甚,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简在帝心。
说完话,周楠感叹一声:“世界上的事情啊,眼见这你一切顺利的时候,鬼知道谁会从什么地方扔过来一快石头,绊你一交。”
见丈夫忧从中来,荀芳语安慰道:“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再说了,老爷一心科举入仕,这才是正途,君父怎么看你,却不要紧,一切随缘吧!”
听她这么一说,周楠立即省悟。自己之所以患得患失,想要成为天子近臣,还不是因为没有功名,想走捷径。若正能读书,直接考个翰林,就算皇帝再讨厌自己也阻不了自己上进的路。
不过,这斋打醮还有三天。天天看着皇帝那张臭脸,又要防备朱翊钧这熊孩子在背后使坏,还真是麻烦。
周楠心中继续不爽,以手摸着妻子的肚子。
荀芳语感觉不妙,急忙起身,逃了,叫周大人狠狠地失望了一把。
当夜,周楠提起精神又开始温习功课。可惜白天时实在太累,看不了两页书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依旧带着相干人等进西苑继续手头的工作。
今天依旧是司礼监那个秉笔来训话,可惜昨夜因为嘉靖皇帝和孙子玩得太迟,今日却晏起了。传口喻说打醮的事情延后一个时辰,大家且侯着吧!
听到这个旨意,众人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白花花的太阳,心中叫苦。这天好热,延后一个时辰,那是要死人的。
周楠立在那里无聊,想起昨天袁阁老帮自己说话的事情,觉得应该过去感谢一声,把礼数走到。
这四日是袁炜侍侯皇帝做青词,因此都是他在内阁西苑值房当值。
周楠就跟司礼监请了个假,径直去了内阁值房。
袁炜今日卯时就进了皇宫上早朝,散朝后就赶了过来。恰好打醮一事延后一个时辰,正要抓紧时间把手头的公务处置完毕。
周楠进了值房,作揖:“见过阁老,昨日若非有阁老进言,下官须有麻烦,不胜感激。”
咱们这个天子可不是个好侍侯的主儿,这三日难保不出什么妖蛾子。到要紧的时候,还请你老人家看到徐阶的面子上帮衬一二。
孰料,袁炜突然冷冷指着周楠喝道:“周司正,本官昨天说什么来着,些须小事就负气求去,要挟君父,其心可诛。你今日来见老夫所为何事?你不知自省,还来这么说混帐话,来人,将这个小人叉出去。”
周楠被人轰出值房,只感颜面大失,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袁老头昨天分明就是古道热肠,今天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好气人。
一个值房的书办识得周楠是徐阶的门人,一语道破天机:“周大人,方才徐次辅来过值房,和袁阁老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周楠心中好奇:“愿闻其祥。”就将一锭碎银子塞过去。
那书办说穿了在内阁只是个低级公务人员,里面的阁人人都是爷,他就算想攀附也攀附不上。因为没有派系,说话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见了钱,低声道:“内阁没有首辅,人人都想拟票,徐次辅自然不肯,故而撕破了脸。今日地方有奏章,请表彰山西某知县赈债灾之功。那人是袁阁老的门人,自然要奖,就拟了票,徐相直接驳回了。”
周楠心中叫苦,袁炜现在和徐阶不和必然迁怒到我这个所谓的徐相门人,再加上对自己有恶感的皇帝和一心要使坏的朱翊钧。
这泥马工作干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