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秦人善于修筑城墙关塞举世皆知,似宛城曾经修建的凌云台,现如今洛阳内亦是修建了一座比凌云台还要高耸的高台,名为【通天台】。
虽是名为通天,但立在其台顶,举头望去,仍旧是与蔚蓝色的天空隔了千万里,只不过此处却是能够瞭望洛阳的边际景色以及和满城的人来人往罢了。
太子政从赵地归来,又是巡游了列国一趟,如今站在通天台上,对着前方三尺处的王父秦王琰开口问道:“群臣皆是建议王父东至泰山封禅而登天子位,为何王父不允?”
秦王琰扫视洛阳满城景色的目光也是收了回来,徐徐回道:“孤乏了,经不得前往泰山的路途颠簸了!”
听闻王父这般说,太子政也是不再建言这事。
倒是林玧琰又是向前几步,走到了通天台顶端的栏杆处,稍稍俯身而叹道:“政儿,你今岁年纪也是而立之年了是吧?”
太子政点了点头,这些年或是周游列国,遍观各地的风土人情,或是在老秦处理政事,年年征战,年岁这东西忙起来就不怎么记得了。
“孤也是你这般年纪做上大秦君主的!”秦王琰如今的双鬓已经是苍白,徐徐叹息道:“这天下也该是交到你的手中了!”
“你可知晓,你伐赵之后欲要大军逼迫齐国,孤为何阻拦住了你?”
太子政正是好奇,先前公孙起伐赵一事便是让太子政颇为后悔,只不过当初王父看的比自己明白,如今倒是反了过来,劝阻进兵的倒是王父自己了,于是摇了摇头,也是猜测道:“或许是赵国之事启示了秦国,占据天下大势之后,未尝不是能够略施小计便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是一统中原,兼济天下!”
秦王琰摇了摇头,道:“这一点,你并没有说错,如今举世观之,列国之中已经没有了大秦之敌,燕盟伐齐之后的齐国,纵然是恢复了国号,但终归是国力不再,大秦人口、兵力、疆域、武力皆是十倍百倍于齐国,焉能不兼并齐地,只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倒是省了一场兵祸,何乐而不为!”
说到这里,太子政也是回道:“如王父所说,儿臣已经是令张禄贿赂那齐相后胜,那后胜倒也是和郭开一般无二的贪婪,想来齐国的结局比赵国好不了多少,随时都可以领乐羿将军领淮泗秦军扑袭齐国境内,并于秦国疆域!”
“不妥!”林玧琰淡淡地回道。
太子政面色稍稍透露急意,且是问道:“王父,儿臣实在是不明白,还有何不妥?”
“因为孤大秦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令人忧惧的敌人!”
“谁?”太子政也是稍显意气风发,抱拳应道:“如今这天下,焉能有我大秦兵锋所指而不惧的敌人,儿臣愿领兵灭之!”
秦王琰回过头,将视线落到了太子政的身边道:“这敌人远在天边,却也近在眼前。”
“我?”太子政迅速领悟了过来,当下也是一脸悻悻然之色:“王父说笑了,儿臣岂会是大秦之敌?”
“你且别急着否认,孤问你,为何你要攻打齐国?”
太子政面色一滞,当即是笑着回道:“儿臣自然是为了大秦能够包举宇内,并吞八荒,囊括四海!”
“此话不实。”
“儿臣……”太子政又是想要反驳,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心中不免是有些发虚,并未吐露心声。
秦王琰从太子政的身上撤回目光,再次看到了洛阳上空的太阳,道:“你在咸阳聚集了列国的术士,欲要求长生之术,想要将齐国打下来,乃是燕齐之地传闻的东海仙人始终是你的梦寐以求!”
“你出身王侯贵胄之家,且是年少之时便能够睥睨诸侯,兼并天下,如今只差一步,便是能够问鼎天下,齐国虽然你明明知晓已经是囊中之物,却不愿花费些许于你而言多余的时间等待,因为你将这天下百姓只当做蝼蚁。”
“牺牲区区一些蝼蚁,这个天下就是你的了,且是还可以永得长生,你觉得这份买卖十分合适,政儿,你觉得孤说的这番话可有误?”
秦王琰的这番话,就像是洪钟大吕震颤了太子政的心声,猛地令人一颤,旋即太子政看向了自己的这位王父,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掩藏着不曾流露一次的念想都是被王父看穿了。
“儿臣……儿臣,”太子政实在是不知晓自己如何回答。
“政儿,孤将大秦王位交给你之前,你只需要再悟透一句话,且是一生去饯行它,这天下就牢牢地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太子政又是跪拜道:“还请王父明言告知儿臣。”
“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