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陛下是在害怕吗?」
「别怕,从今往后,臣妾会保护陛下。」
「臣妾会成为陛下的剑,为陛下披荆斩枣。」
情深缘浅,终究是造化弄人。她所渴望的自由,一朝得到,未料竟是比剔骨剜心更为痛楚……原来,这就是自由的代价吗?
「容姐姐,朕好痛……」
月牙湖边,藕荷深处,萧桓攥着钓竿,少年单薄的身形几乎蜷缩成一团,捂着胸口哭着说,「朕这里……好疼啊!」
可是,再无人回应他。
「来人!」萧桓狠狠地抹了把眼泪,神情惶然,如同一个失去至爱珍宝的孩子。他茫然且仓皇地站起身,朝着远处的侍卫喝道,「将皇后请回来!」
侍卫们立即领命,刚要行动,却见萧桓来回踱了两步,改口道:「慢着,回来!」
他双目红肿黯然,紧握的拳头颤抖得厉害,终是无力地挥挥手道:「算了罢,算了……」
「等朕钓上一尾鱼,我们便回宫。」
这一尾鱼他是永远也钓不上的,浮漂下的鱼线空荡荡的,没有鱼钩。
年少的帝王就这样守着一根永远不会上勾的空鱼线,在湖心亭独自坐了一整日。
他的容姐姐,再也未曾回来。
……
洗碧宫,萧长宁正朦朦胧胧地睡着,听到动静惊醒时,只见烛光摇曳,夜色深沉,榻边坐着一个人,一身血气,光着膀子在那上药。
「沈玹……」萧长宁立刻就清醒了,爬起来攥住他的手臂道,「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沈玹的手臂和肩膀上有数道细长的血痕,伤得比上次要深,渗出细密的血珠。此时他将衣物退至腰际,上身□□,露出匀称隆起的肌肉,正扭着脖子费力地给自己抹药,药粉不要银两似的往自己伤口上倒,看着都疼。
见萧长宁惊醒,他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暂且放下药瓶在她额上一吻,轻声道:「吵醒你了?」
「先别管本宫,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萧长宁伸指想要触碰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素手在半空中蜷成拳,抬眼生气地说,「你答应本宫要小心的,怎么伤得比上次还严重?」
虽说是生气,但眼底的心疼要更多些。
「我一收拾妥当就赶来见你,实在是想你想得慌。」
「别岔开话题。」
萧长宁心疼不已,眼睛泛了红,扭过头道,「坐着别动,我给你上药。」
萧长宁手法生涩,上药缠绷带花了不少的时间,沈玹却无一丝不耐,只目光深沉地盯着她,时不时凑到她唇角索吻。
萧长宁被他闹得没有办法,用力在绷带上打了个结,闷声躲他:「你别闹,本宫正生气呢!」
沈玹捞住她的腰低笑:「因何生气?」
「气你不照顾好自己,气本宫为你心疼。」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本宫不要理你了。」
她嘴上说着不理,水灵的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随时会落下泪来似的。沈玹在她唇上一啄,随即下榻拿来一只细颈花瓶,瓶中插着几支开得正盛的玉玲珑月季花,递到萧长宁面前道:「送给殿下,消消气。」
他仍是光着上身,身量诱人,臂上和肩上缠着一圈圈素白的绷带,整个人矫健而淩厉,偏生捧着花的望向她的眼神又十分温柔,令人动容。
萧长宁一时间忘了自己在生气,接过花瓶嗅了嗅,问道:「哪儿来的?」
「路边见着,觉得你会喜欢便摘来了。」沈玹邀功似的,凑近她在她脖子处嗅了嗅,刻意压低嗓音道:「让我闻闻香不香。」
萧长宁哪里肯由得他胡闹?她见沈玹眼有疲色,想必是通宵未眠,便将他按在榻上道:「别闹了,你睡会儿罢,眼睛都熬红了。」
沈玹的确一宿未眠,闻言便顺势躺在榻上,单手枕在脑后看她:「那,天亮后便叫醒我。」
「好,睡吧。」萧长宁点点头,下榻将花瓶摆在最显眼的案几上,伸手点了点柔软馨香的花瓣。
沈玹看了她片刻,这才安然地闭上了眼。
日升月落,天已大亮,沈玹并未醒来。
他发热了,浑身烫得像是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