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太后直起身,「说来听听。」

「自父皇去世后,您就以监管为由收回了本宫的六百食邑。如今我身在东厂,若是无权无势,吃喝用度都要仰人鼻息,又如何助太后娘娘共谋大业?」

「所以?」

萧长宁抬头,带着鼻音哭腔缓缓道:「所以,我想请求太后将食邑归还於我,这样,我也有底气对抗沈玹。」

梁太后眯了眯眼,带着凉意的目光审视着面前柔弱的长公主,似是权衡利弊,久久不语。

「皇上驾到——」

屋外传来一声唱喏,惊破了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记住,你早已没了退路了。」梁太后微微一笑,「你的请求,哀家允了!跪安吧。」

「阿姐!」

随着小皇帝欣喜的声音响起,萧长宁将药瓶藏入袖中,伏地跪拜,「儿臣……告退。」

慈甯宫的大门缓缓合上,一点一点的,隔绝了萧长宁孤寂清瘦的背影。

而温和的秋阳下,萧长宁背对着慈甯宫缓缓抬起头来。她抬袖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渍,朱唇弯成一个自信的弧度,哪里还有慈甯宫内那副弱小无助的模样?

分明就是一只披着兔皮的小狐狸!

「阿姐!」小皇帝萧桓疾步走了过来,一边匆匆挥退宫人,一边拉着萧长宁的袖子道,「你还能活着回宫真是太好了!担心死朕了呜呜呜……」

「行了小哭包!」萧长宁屈指弹了弹小皇帝的脑袋。

萧桓伸手去摸她湿红的眼尾,「阿姐哭过了?」

「这两滴眼泪,价值连城。」萧长宁笑着躲开,又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方便,我与你边走边说。」

姐弟俩摒退左右,沿着蜿蜒的青石小道一路散心。此时正值深秋,杏叶金黄,红枫似火,藕池中唯有几点残荷兀立,道旁的金丝菊倒是开得灿烂,空气中氤氲芬芳。

「太后与阿姐说了什么?」萧桓睁着清澈的眼睛,担忧地望着萧长宁。

萧长宁并不打算瞒着亲弟弟,叹道,「她给了我一瓶毒-药。」

「她要杀你!」萧桓大惊。

「比杀我更严重。」萧长宁四下环顾,见无人,便低声道,「她要我杀沈玹。」

「你答应了?」萧桓急了,两眼发红道,「你可不能答应!沈玹是什么人,太后和锦衣卫指挥使霍骘都杀不了的人,你怎么可能……」

「嘘。」萧长宁道,「我一国公主嫁去东厂,既是太后的人,也是东厂的人;既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东厂的人,仿佛站在悬崖上的一根横木上,一头系着太后,一头系着沈玹,行为稍有偏差,都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桓挠挠头,「阿姐怎么说的跟绕口令似的,朕都糊涂了。」

「皇上只需要知道,本宫现今举步维艰。我猜不透沈玹,但知道太后一直担心我叛变,对我诸多猜忌,所以我今日才来专程向太后哭诉委屈,以害怕沈玹为由,消除太后对我的防备之心。」

「那这毒岂不成了烫手山芋?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萧长宁狡黠一笑,摸出袖中的药瓶,朝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至於这毒嘛,虽拿在我手中,但用不用,全由我做决定。即便太后追责,我只说自己找不到机会,她也无话可说。」

何况,她还趁机要回了自己被太后收缴的食邑呢!

「可是阿姐,太后和沈玹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左右逢源、夹缝求生啊。」

「本宫明白。放心,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自保之道。」萧长宁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比起我,皇上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萧桓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他的脸色倏地变了,睁大眼望着萧长宁身后的某处,嘴唇发白,微微哆嗦道:「阿姐,你、你身后……沈、沈……」

萧长宁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我身后怎么啦?」

话还未说完,她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十步开外的拱门下,站着一人一狗。那人一身官袍,系玄色披风,高大如山,正是牵着大黑犬前来迎接娇妻的沈提督。

没料到他会来此,萧长宁下意识地背过手去,攥紧了手中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