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即五月初九,伏击魏军骑兵失败的白起,再次下令进攻惮狐城,由于接连几日的守城使惮狐城牺牲了太多的军民,因此在晌午前后时,这座城池最终还是难免被秦军攻破。
为了攻陷这座城池而付出了五千多人伤亡的秦军士卒们,如潮水般涌入城内,在城内肆意屠杀、抢掠。
对此,闻讯而来的蒙虎与华虎二人毫无办法,只能在城外眼睁睁地那座陷入恐慌与尖叫的城池,最多再鄙夷地骂上一句:秦军真不是东西!
惮狐城的攻陷,让白起大大松了口气,他倒不是忌惮城外那两支魏军骑兵——的确,那两支魏军骑兵确实很难缠,但还不至于让统领五万秦军的白起感到畏惧,白起最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姓蒙的家伙所率领的六万魏军主力。
白起毫不怀疑,那两支骑兵早已派人将他秦军的动向,告诉了那个姓蒙的家伙——可能这会儿,那个姓蒙的家伙正率领魏军主力朝着这边急行军。
在那家伙率领魏军主力抵达之前攻陷惮狐城,这多少使白起增添了几分底气,抵抗这支魏军主力的底气。
“阿嚏!”
与此同时,在通往阳城的途中,蒙仲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阿兄,昨晚着凉了?”
驾驭战车的族弟蒙傲带着几分笑容问道。
“大概吧……”
蒙仲随口应了一声,目光直视着阳城方向,似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在思考着秦军的动向。
三日前,在直奔阳城的途中,蒙虎、华虎二人便前后派人向蒙仲送出了秦军的消息,表示秦军或在阳城。
但由于当时蒙虎与华虎二人并未确认秦军的行踪,蒙仲亦没敢轻举妄动,免得白起故技重施,调他离开新郑而趁机偷袭这座韩国的王都。
直到两日前,蒙虎、华虎二人又送来消息,确切证实秦军在攻陷阳城后已立刻渡过颍水,蒙仲这才下令向阳城进发。
不得不说,纵使蒙仲也没想到,那个姓白的家伙居然会带着五万秦军渡过颍水,这让他感到很糟糕。
在他六万魏军的追击下,那五万秦军窜入韩国境内,烧伤抢掠摧毁了好几座城池与不计其数的农田,最后还拍拍屁股成功跑路了,纵使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为此事责怪他,蒙仲亦感觉有些羞愧。
他对韩人很有好感,毕竟韩人非但无偿赠予粮草、弩具、箭矢,而且在听说他魏军将所有的战马都收集起来组建战车后,还赠送了他魏军三百匹战马,使得蒙仲、窦兴、魏青等魏军当中的将领们,眼下还能用战车代步,而不至于像一般步卒那样,只能凭借自己一双腿往阳城赶路。
当然蒙仲也清楚,韩人之所以这般慷慨的原因,只是希望他魏军能尽快击败秦军,但即便如此,蒙仲还是很承韩人的情——主要是韩王韩咎、韩相公仲珉,以及在这件事中出力最大的公仲侈。
又过一日,即五月初九,蒙仲率领魏军主力抵达了阳城。
在此前后,他陆续收到了蒙虎、华虎、穆武三人送来的消息,这个消息是由三人麾下的骑兵送来的,每人派了两名骑兵,总共六人。
先说穆武,他派来的骑兵告诉蒙仲,他们在禹县、阳翟一带并未发现任何秦军的踪迹。
并且穆武还叫那两名骑兵转告蒙仲:“……在送出这个消息时,穆旅帅已率领骑兵直奔西边的惮狐城。”
“唔。”
蒙仲点点头,毕竟在蒙虎、华虎、穆武三人当中,他最放心的就是穆武,虽然这小子平日里有点闷骚,但不可否认,这家伙其实很狡猾的。
在一干同伴当中,论单独领兵在外,除了乐毅、蒙遂、武婴三人,蒙仲最放心的就是穆武。
相比之下,蒙虎与华虎还是较为冲动。
“你们旅帅还有什么话要你传达么?”蒙仲最后问那两名骑兵道。
只见那两名骑兵对视一眼,忍着笑说道:“其实还有一句……即,蒙虎与华虎是两个混蛋!……咱旅帅是这么说的。”
蒙仲愣了愣,旋即顿时明白过来:肯定是穆武被蒙虎、华虎二人给坑了。
“唔……”他故作沉吟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旅帅,就说,你是头一日认识那俩人么?去吧。”
“喏!”那两名骑兵忍着笑告辞了。
随后没多久,蒙仲又见了蒙虎与华虎二人派来的骑兵,这两人派来的骑兵,几乎是同时抵达的,因此蒙仲索性同时召见了这两队信使。
值得一提的是,蒙虎、华虎派来的各两名骑兵,他们传达的消息亦颇为一致,总结下来即一句话:他们在惮狐城一带发现了秦军主力的踪迹,并尝试以这股秦军训练麾下的骑兵。
唯一的不同,即华虎派来的骑兵,比蒙虎派来的骑兵多汇报了一件事,即华虎已派人前往新城一带,叫韩军事先驻军于伊水河畔,防止那五万秦军越过伊水逃离。
这个消息,听得蒙仲暗暗点头,心说华虎不愧是他庄子一门的师弟,即便是个莽夫,那也是熟读兵法、知晓谋略的莽夫,跟蒙虎那个彻头彻尾的莽夫确实有所区别。
这不,蒙虎考虑问题就没有这么周到。
在遣退那四名骑兵后,蒙仲仔细思考着当下的局势。
『……算算日子,若不出意外,暴鸢此刻应该已经拿下新城了……唔,就怕他这会儿正在率军攻打宜阳,伊水、新城那边驻军不多,无法阻挡那股秦军……』
想到这里,蒙仲认为还是要加紧赶路。
因此他传下命令,令麾下诸魏军立刻折道往西,沿着颍水逆流而上,前往一座位于颍水北岸的,叫做「负黍(shu)」的城邑。
据蒙仲所知,前几日待阳城被秦军攻破后,大批守城的韩卒与城内的韩人皆逃亡到了西边的负黍城,既然他已决定在惮狐、阳人一带追歼秦军主力,那么负黍城自然最适合作为他魏军的后方,无论是为了确保粮道,还是考虑到负黍一带的城邑尚有一些粮草,可以供应给他魏军。
是的,蒙仲此刻已经在考虑与秦军打持久战的问题,毕竟他也不至于盲目乐观地认为,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可以击破那支五万人的秦军。
同日,暴鸢已收到了华虎派人送递的消息。
正如蒙仲所猜测的那般,由于白起率领的秦军主力被魏军死死拖住,秦军方面当时就只剩下秦将向寿的寥寥四万军队守着主营、新城两地,而暴鸢这边呢,却仍有七万余韩卒。
这快接近两倍的兵力了,试问向寿如何守得住他那座秦军主营?
当然,事实上就算守得住,向寿也不敢守,因为他担心暴鸢绕过他主营偷袭新城,因此,当暴鸢率领七万余韩卒、近万东周军队进攻秦军的主营时,向寿稍作抵挡便放弃了这座主营,趁机韩军士卒哄抢营内粮草的工夫,火速后撤。
然而在他撤兵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往哪撤?新城?还是宜阳?
新城在秦军主营的南边,在伊水的西岸,而宜阳在秦军主营的西侧,在雒水的北岸,两地相距一百二十余里,而向寿麾下却只有四万军队,根本无法做到兼顾。
倘若是白起的话,此刻想必会明智地放弃宜阳,将四万军队退到新城,然后再伺机反制韩军,趁暴鸢越过新城攻打宜阳之际,趁机袭击其后方——总之,先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考虑战胜敌军。
而向寿,最终却选择了分兵驻守,将麾下四万军队一分为二,分别驻守新城与宜阳。
平心而论,这是最愚蠢的策略,就连向寿自己也明白。
因为这意味着在七万韩军攻打新城的时候,新城其实就只有两万秦军在防守——退守宜阳的两万军队,根本无法支援一百二十余里外的新城。
从战略上说,这是白白分散了己方的力量,正因为如此,兵法才有「不可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的训诫。
但向寿办不到,他无法弃舍任何一座城池,毕竟新城与宜阳,无论是对秦国还是对韩国,皆意义重大。
而这样做的结果,自然难免遭到失败。
“分兵同时退守新城、宜阳两地?哈哈,对面肯定是向寿!”
得知秦军撤退的路线后,暴鸢哈哈大笑,当即下令麾下士卒用从秦营缴获的粮草饱食一顿,然后立刻猛攻新城。
不过短短三日,新城便被暴鸢攻破,守城的秦军兵卒仓皇逃往宜阳。
攻下新城后,暴鸢留下一万韩军驻守新城,率领其余近六万韩军与数千东周军队直奔宜阳,对宜阳展开了猛攻。
然而截止到五月初九时,暴鸢却忽然得到了从新城送来的消息,据说是有几个魏国骑兵送消息到新城,言那支秦军主力,在魏军主力的追击下逃窜到了惮狐、阳人一带,或许试图向伊水突围。
得知这个消息后,暴鸢二话不说提兵回伊水,准备截住这支秦军,与魏军主力一同对这支秦军展开前后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