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族弟满脸不以为然,公仲珉正色说道:“此乃我韩国兴旺衰败的关键时候……”说着,他便将「伊阙之战」目前的战况以及秦军偷袭荥阳、宅阳两地的事通通告诉了公仲侈,只听得后者颇感诧异。
“魏国的犀武,死了?”公仲侈简直难以相信。
要知道,魏国的犀武公孙喜,虽然在带兵打仗方面不如齐国名将田章,但再怎么说也是“名将”级别魏国宿将,公仲侈实在难以想象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忽然,他心中一愣,惊讶问道:“犀武既死,然而魏军却还未崩溃?如今的魏军由何人执掌?”
公仲珉解释道:“据暴鸢在信中所言,对外宣称是公孙喜的副将公孙竖掌兵,但实则是由一名叫做蒙仲的年轻人率军……正式此人扳回劣势。”
“年轻人?”
“对!尚未弱冠。”
“有意思……”公仲侈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笑着说道:“可别告诉我,秦军是被这位年轻的魏将逼得逃入我韩国境内?”
“具体情况暂不得而知。”公仲珉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不管魏军那边是何应对,我新郑这边必须做到应战秦军的准备。……我在大王面前推荐了你,让你暂时以我的门客身份执掌军队,若此战取得战功,则再做赏赐。”
“嘿。”公仲侈轻笑一声,显得不以为然。
见此,公仲珉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侈!为兄知道你至今仍心系公子虮虱,但你要知道木已成舟,纵使你不愿承认,亦只能接受那位才是我韩国如今的君主……”说到这里,他见公仲侈仍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便转换口风又劝道:“纵使你无法接受新的君主,想想老君主,先王对你可是不薄啊!”
他所指的,便是韩王咎的父亲,韩襄王韩仓。
“……”
听了公仲珉的话,公仲侈陷入了沉思。
的确,韩襄王确实对他不薄。
良久,他点点头说道:“好!我愿意以你门客的身份,率领军队阻挡秦军,但事后的什么功劳赏赐,那就不必了。……我终身不会为韩咎所用!”
“你……”
公仲珉气恼地看向公仲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劝说道:“你先莫要说这些,考虑击退秦军才是正事。”
这次公仲侈倒是没有顶嘴,拱拱手说道:“我会竭尽所能!”
公仲珉点点头,当即吩咐府上下人准备酒菜,招待这位族弟,同时又派人集结军队。
待等到当晚的时候,便又有两拨士卒接连送来消息,前者说魏军前后收服了荥阳与宅阳两座城池,而后者则说郑城已被秦军攻陷。
这……什么情况?
“有意思了。”
在前来报讯的士卒退下之后,公仲侈笑着对公仲珉说道:“魏军在短短一日内接连收复两座城池,纵使是吴起复生也办不到,想必是秦军主动退让……哈哈,居然被我猜中,这股秦军,还真是被魏军逼得逃到了我韩国境内,竟不敢与魏军正面交锋!”
“有什么好笑的?”
见眼前这位族弟脸上挂着笑容,公仲珉皱着眉头说道:“据消息称,秦军在攻占荥阳、宅阳两城后,在城内大肆屠杀平民,抢掠粮食,又放火烧城,试图焚毁城内的建筑,两座城池几乎被其摧毁殆尽……想必郑城亦是如此。……你还笑得出来?”
听到这话,公仲侈亦觉得此刻发笑有些不妥,当即收敛了笑容,在咳嗽一声后正色说道:“目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正如暴鸢所言,这股魏军败而不溃,反而愈发强盛,纵使是秦军与其正面交锋亦讨不到什么便宜,是故折道攻入我韩国腹地,试图削弱我国国力……只要我方速速发兵截住秦军,待那股魏军杀到,秦军必然溃败。”
说罢,他询问公仲珉道:“我几时可以率军出征?”
“这……”
公仲珉闻言解释道:“时间仓促,来不及调集各城的驻军,唯有郑城这边尚有一军兵力,但却不能全数交给你,只能给你……三千士卒。”
『三千士卒能顶什么用?』
公仲侈皱了皱眉。
可能是猜到了这位族弟的心思,公仲珉苦笑着说道:“一日之间,哪里来得及征调许多兵卒?不若稍等几日,至少可以征调一军兵力予你。”
“几日?那太久了。”公仲侈摇摇头说道:“这股秦军的目的很明确,杀人、烧城、毁田,纯粹就是为了削弱我国的国力,再等几日,不知有多少韩人被其所杀,多少农田被其摧毁。……三千就三千,你尽快交割给我,我明日便带着他们启程前往阻击秦军。”
“仅凭三千人?”公仲珉惊诧说道:“据消息称,这股秦军的兵力不下五万……”
“我会沿途吸收宜阳、荥阳、郑城的溃军败卒,更何况我并非要与秦军正面交锋,我只要挡住他们,让那支魏军能及时追赶上秦军即可……对了,这支魏军既然在伊阙山被秦军偷袭至大败,想必粮草紧缺,兄长最好尽快筹备一批粮草,若是这支魏军因粮草耗尽而崩溃,那就大事不妙了……”
“我晓得。”
公仲珉点了点头。
次日,即四月二十七日,公仲侈率领三千韩军,径直前往郑城方向,期间在半途,即郑城与新城之间的中途要道,他命士卒建造营寨关隘,试图在这里阻挡秦军。
又过一日,就在公仲侈麾下士卒加紧建造营寨关隘的时候,秦军突然出现在北侧。
当时得到消息后,公仲侈登高眺望远处的秦军,只见那股秦军接天连地,数量极为恐怖,以至于他麾下的韩卒们在瞧见秦军的规模后,无不吓得面色发白。
想想也是,凭他们区区三千人,如何挡得住对方动辄几万的秦军?
见此,公仲侈立刻安抚士卒道:“魏军的援兵距此地最多一日路程,只要我军能坚守至明日,待魏军赶到,秦军必然溃败!”
在他的安抚下,三千名韩卒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而与此同时,秦军主帅白起亦出现了阵列前,远远窥视着公仲侈麾下军队建造的营寨阻碍。
『这股韩军……看来是新郑那边的,数量……最多五千人……唔……』
他皱着眉头沉思着。
从旁,有秦将孟轶、童阳二人说道:“白帅,若允许在下率军进攻,必定能攻破这座营寨。”
必定能攻破这座营寨?
这不是必然的么?
白起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他根本不在乎面前那最多只有五千人的韩国阻兵,他在意的身背后的魏军,那个烦人的、姓蒙的家伙所率领的五六万魏军。
前一阵子的战例已经很明白了,那个姓蒙的家伙非常擅长抓住敌军的破绽继而反制对方,因此白起很担心自己在攻打眼前那座韩营的期间,被魏军从背后、从侧翼趁机偷袭——那才是灭顶之灾。
“魏军距离我军还有多远?”他问大将季泓道。
“不清楚。……不过刚刚有斥候来报,魏军在扑灭宅阳的火势后,并未朝着郑城而去。”季泓解释道。
『……那就是直奔新郑而来咯?呵,是想截住我军么?照这么估算的话,看来最多到今晚夜里,魏军就能抵达此地……』
想到这里,白起挥了挥手,果断下令道:“撤兵,咱们回荥阳。”
“荥阳?”季泓愣了愣,旋即立刻就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几许古怪的表情。
于是乎,五万余秦军只是在公仲侈面前露了个面,便立刻撤退,连公仲侈都为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而正如白起所预料的那般,当晚入夜后,蒙仲便率领五六万魏军抵达此地。
不得不说,倘若秦军那会儿没有立即撤离,而是选择进攻公仲侈的营寨,那么就极有可能被魏军撞到,继而提前展开与魏军的决战。
而这,是白起所不希望的。
他认为,暂时还不是与魏军一决胜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