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是宋国的军队。”
男人肯定地说道。
他认得宋国军队的旗帜,宋国的旗帜要么是杏底白字、要么就是白底金字,区别仅在于旗帜上的字。
方才过去的那支军队,它的旗帜也是杏底白字,无疑就是宋国的军队。
只不过这支宋国军队“无视”了他们而已。
“应该是宋国新征募的军队。”男人心有余悸地猜测道。
他有切身的经历,在两年前,当那些宋兵最初刚到他滕国的时候,有不少宋兵都会对他们这些滕国的平民“手下留情”,无论是举着杏底白字旗帜的宋兵,还是举着白底金色旗帜的宋兵。
只是在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宋兵就逐渐变得凶恶残忍起来,杀起人来也好似杀鸡屠狗般,再也没有仁慈可言。
“快走吧。”
男人催促着自己的妻儿,一家人逃向无人的荒野。
而与此同时,蒙仲、蒙虎等人所在的蒙氏族兵,正从侧面经过那片丘陵。
此时,左手方向的那座丘陵,原先那嘈杂的人声已经平静下来,但仍能隐约听到一些女子的哭泣声。
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加紧赶路吧。”
见蒙仲皱着眉头打量那片丘陵,蒙鹜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这一路上,待他们越靠近滕城时,不时就能撞见一些逃亡的滕人,三三两两,而“无视”这些滕人,则是蒙仲这一行人唯一能做的。
没有办法,他们的地位与权柄,都不足以左右这场战争。
七月二十日,蒙氏族兵抵达了滕城西南二十里处的宋军联营。
此时,在周围巡逻警戒的宋国军队亦逐渐增多,有时是王师的士卒,有时则是宋国国内的族兵,在蒙鹜频繁出示符节的情况下,蒙氏族兵毫无阻碍地靠近宋军的兵营。
当即,便有宋兵将这件事上报于军司马景敾。
“启禀司马,有一支兵队,自称是景亳蒙氏的增援,持有符节。”
“景亳蒙氏……”
军司马景敾捋着花白的髯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景敾乃是宋国的老将,据说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在中原诸国间没有什么“善战”之名,但在宋国,倒也称得上是一名戎马一生的统帅,只不过并没有什么耀眼的战绩。
前两日,他收到了惠盎的书信,惠盎在书信中说,待几日会有一支蒙氏的族兵抵达他的营寨,拜托他到时候照顾一名叫做蒙仲的少年。
并且,惠盎在信中直言不讳这名少年乃是庄子的弟子,亦是他新认的义弟。
惠盎乃宋国的治国重臣,尽管近几年因为仇赫的关系失去了相位,但谁也不能否认此人在宋王偃心中的分量。
于是在收到惠盎的书信后,景敾便派人在寨门口守着,等待那支蒙氏的增援。
而今日,这支蒙氏的增援终于抵达。
“想不到惠大夫亦会做出徇私之事……”
景敾晒然一笑,但惠盎的托付他却不敢怠慢,毕竟,别看他是统帅过万王师的军司马,但地位相比较惠盎还是远远不如的。
『到时候借“慰勉”之便,去看看那名叫做蒙仲的小子吧。』
景敾暗暗想道。
片刻之后,蒙仲与蒙鹜等人便收到了军营的回应——军司马准许他们入营,与由蒙擎率领的旧蒙氏族兵汇合。
在几名士卒的指引下,蒙仲一行人来到了蒙擎等族人驻扎的地方,而蒙擎在得到消息后,亦带着族人们出营迎接。
时隔两年余,蒙仲再次见到了蒙擎这位族内的家司马。
相比较两年前,蒙擎的脸上多了一道恐怖的伤痕,从额头其至左脸,这道疤痕使得这位本来就寡言严厉的家司马显得更加让人生畏。
不说其他人,就连他的亲儿子蒙虎都不敢上前。
“少宗主。”
“蒙擎,在军中不必如此称呼。你是家司马,我是你的部下。”
在彼此相见后,蒙鹜将怀中的兽角符节双手递给蒙擎,表示蒙擎才是所有蒙氏族兵的统帅者。
“那就……恕我僭礼了。”
蒙擎接过符节,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旋即将其小心收入怀中。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蒙鹜身边的蒙仲,刚毅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愧疚:“阿仲……”
蒙仲当然明白蒙擎的心情。
毕竟蒙擎曾受葛氏的嘱托,私下照顾蒙仲的兄长蒙伯,但最终,蒙伯却为了救其弟蒙挚而战死,这让蒙擎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蒙仲却不这样认为,无论是蒙擎还是蒙挚,蒙仲都觉得他们已经尽到了作为长辈的职责,至于兄长蒙伯的战死,那是后者自己的选择——若非蒙擎、蒙挚善待蒙伯,蒙伯会为了营救蒙挚而不惜牺牲自己么?
“好了好了,先进营帐吧。”
见气氛有些凝重,蒙挚笑着圆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