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前世今生(两更)(2 / 2)

首辅娇娘 偏方方 6013 字 6天前

「什麽意思?」宣平侯蹙眉。

刘管事回忆了一番,道:「我记得……信阳公主那年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她来府上小住,老梁王妃特地吩咐戏班子排几出孩子爱看的戏曲,班主就给排了个……排了个啥我忘了,我就记得我拿了把刀,在戏台上转悠了一圈。」

「她爱听戏?」这些年宣平侯可从未见她听过戏。

刘管事摇了摇头:「现在想想,感觉公主当时不太爱听,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老梁王与王妃的中间,二人各自慈爱地牵着她的一只手,台下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作一团了,只有她面无表情。」

宣平侯眸光沉了沉:「戏班子解散又是怎麽和她扯上关系的?」

刘管事说道:「有一天很晚了,信阳公主突然跑来戏班子这里,班主问她来干嘛,她也不说话,班主以为她是要听戏,於是又重新上台为她唱了几出戏。然后班主对她说,七公主,时辰不早了,咱们明日再唱好吗?她……」

这些事都很久远了,刘管事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了,可不知为何,今日突然一回想,信阳公主当时的眼神竟然在脑海里无比清晰了起来。

「她好像在哀求。」

刘管事怔怔地说。

但她最后还是走了。

一个人走掉的。

第二天,府上就传出信阳公主摔断腿的消息。

据说是从戏班子回去的路上摔伤的,老梁王妃将一切怪在了戏班子头上,不由分说地将戏班子解散了。

宣平侯沉吟片刻,道:「那我问你,府上可有人欺负过她?」

刘管事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没有了!梁王夫妇很宠爱公主的,没人敢欺负她!我记得有一次,老梁王的世子不知为何与公主起了口角,将公主推搡到地上,是草地,不疼的,可老梁王知道后愣是将亲儿子吊起来毒打了一顿!」

宣平侯若有所思道:「秦风晚的性子……不太讨喜吧,那麽多公主,就属她最闷、最不像个孩子,梁王夫妇不喜欢活泼可爱的宁安,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德庆,却偏偏中意她?」

刘管事笑了:「公主最好看呐!」

这倒是。

那麽多公主里,信阳的容貌打小就是最美的。

下午,宣平侯还是去了一趟朱雀大街。

顾娇正在小厨房熬药。

宣平侯走过去,问顾娇道:「她还没醒?」

顾娇往药罐子里丢了一片姜:「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下了。」

宣平侯凝眸道:「她这病能治吗?」

顾娇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心药。

秦风晚,你的心药是什麽?

顾娇把药熬好后温在炉子上,叮嘱玉瑾一会儿公主醒了一定先喝药,这药是饭前服用的。

「你要出去吗?」玉瑾问。

「我回去一趟。」顾娇道。

玉瑾笑了笑:「住了几日也该回去看看了,公主这边有我,你放心去吧。」

玉瑾为顾娇备了车。

回碧水衚衕的路上会经过柳一笙的家附近,路过那条衚衕时顾娇对车夫道:「停一下,我有点事。」

「是,顾大夫!」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衚衕口。

顾娇只是顺道看看柳一笙回来了没有,没抱太大希望,谁料她刚来到门口还没抬手敲门,便有一道白影嗖的自墙头窜了过来,急吼吼地扑进她怀中。

「小十!」

顾娇抱住了怀中的小胖团子。

小胖团子在她怀里很是依赖地蹭了蹭。

顾娇弯了弯唇角。

「是谁来了?」

柳一笙自院子里拉开了掉了漆的木门,他看见出现在门外的顾娇。

顾娇一袭青衣,依旧是少女芳华的模样,眉宇间却多了一分不经意的杀伐英气。

柳一笙的眸光怔了怔。

顾娇道:「你回来了啊?」

她说的是回来。

证明她知道他早先出去了。

柳一笙解释道:「文嬷嬷年纪大了,我送她回乡下……落叶归根。」

文嬷嬷就是曾在院子里伺候的老嬷嬷,年迈力衰,行动早已不便。

顾娇恍然顿悟:「原来如此,那她……」

柳一笙道:「她去世了。」

她的子嗣都不在了,是柳一笙为她送的终。

「在睡梦中去世的,走得很安详。」柳一笙让出一条道来,「进来坐吧。」

顾娇抱着小胖团子进了院子:「我今日是路过,没想到你真的在家,元棠让我带了些东西给你,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柳一笙将顾娇带进了堂屋,给她倒了一杯茶。

后院有人在做饭。

是他身边最后一个下人阿奴。

顾娇的目光落在椅子上的几个箱笼上:「这是刚回来,还是又要走?」

柳一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与阿奴的行李,说道:「我其实正打算去找你的,我要向你辞行了。」

顾娇的神色顿住:「你要离开京城了?」

「嗯。」柳一笙释然地笑了笑,「要离开了,不过可能不止离开京城。」

「你要离开昭国。」顾娇说。

柳一笙无奈一笑:「没办法,谁让和某人打赌打输了呢?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娇道:「原来你记得。」

柳一笙拿出了锦囊里的三朵簪花:「一直都记得,只是文嬷嬷身体不好,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顾娇点点头。

像是他会做的事。

想到什麽,柳一笙正色道:「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只是出去读书而已,封侯拜相这种好事不会落在我头上的。」

顾娇没反驳。

柳一笙将三朵簪花一一收好:「在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娇道:「你说。」

柳一笙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道:「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真的只是因为我是医馆的病人吗?」

「不是。」顾娇说。

柳一笙眼睛一亮:「那是……」

顾娇弯了弯唇角:「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了。」

柳一笙噎住,半晌才苦涩一笑:「也是。」

顾娇看见竖在箱笼上的一管竹笛:「你喜欢吹笛子啊?」

柳一笙温声道:「喜欢。」

顾娇哦了一声,又道:「什麽时候走?」

柳一笙道:「一个时辰后出发,我身份特殊,人多的时候不便出城。」

顾娇点点头,看了看他:「马车备好了吗?」

柳一笙笑道:「备好了。」

顾娇道:「那我去把元棠的东西拿给你。」

柳一笙张了张嘴:「不用特地跑一趟,我让阿奴和你去拿。」

「好。」

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柳一笙终於鼓足勇气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他是不被允许离开京城的,他花了点银子,使了点手段。

他出的是西城门。

他也不知此去还能否再回来,但他必须要去。

路过凤凰亭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悠扬若天籁的古琴声。

柳一笙只觉心口一震。

他唰的拽紧了马车的帘子,在即将一把掀开时又突然顿住。

阿奴扭过头,用手势比划,问他是不是要下车?

他望了望琴声传来的方向,眸中闪过犹豫,却摇了摇头,道:「让马车慢点走。」

阿奴放缓了车速。

琴声幽幽传来,如九天之音,就山溪之鸣。

他生平从未听过如此悠扬婉转的琴音,宫廷乐师也奏不出她的万一。

柳一笙缓缓拿出了手中的竹笛,放在唇边,追上了她的琴音。

她在为他送行。

一曲惊鸿送知己。

她谢他前世埋骨之情,他谢她今世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