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羽拉住小皇帝,温声道:“皇上,咱们一会儿再进去,可好?”
小皇帝点点头,跟着顾北羽先去花厅喝茶了。
太皇太后屏退左右,一个人走进灵堂。
灵堂正中摆放着一具漆黑棺木,还未盖棺,雍王安静祥和地躺在里头。
太皇太后绕着棺木走了一圈,指尖细细在棺木边缘上拂过,每走一步,都像有锥子在心上狠狠扎过。
看着棺木里再也不能睁开眼看她也不能言语的雍王,太皇太后终是没忍住,眼泪决堤。
“四郎,你好狠的心。”
灵堂内很寂静,守灵的人都被屏退了,只余太皇太后一个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我等了五十年,就想要你给我个解释,你却一言不发就走了,余我一人带着满心苦痛苟活于世,何其残忍。”
太皇太后伏在棺木前,满是褶子的脸上泪痕深深。
少年时,她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一种人,一旦爱上,就等同于被他蚕食了整颗心,你用一辈子也没法把心赎回来。
她是东璃最负盛名的长乐公主,灵动脱俗。
他是西秦四皇子,年少风流。
东璃皇的生辰宫宴上,他作为西秦来使,初见便入了她的眼,她亦同样以一曲霓裳羽衣舞入了他的眼。
初心萌动的当年,和他在一起,就连光秃秃的树枝也能欣赏出别样情趣来。
原以为,相爱的下一步就是相守。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过天真。
当他作为西秦迎亲使亲手将他送上他兄长的花轿来到西秦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那些自认为重过一切的山盟海誓,敌不过一张天仙似的脸。
他的王妃,她的妯娌,是那样惊艳动人,颦笑间好似凌波仙子下凡尘,就连她的夫君也为了那样一张脸魂牵梦绕,心心念念了一辈子,驾崩前最想见的都是那个女人。
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第一次尝试到背叛,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剜心之痛。
她哭过,闹过,私底下找他谈过,甚至不惜对他动手过,换来的却只是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从欣赏他,爱上他,怨他怒他到渴望借着一次又一次的宫宴上有机会见到他,她用尽了余生所有的时光,却唯独没能忘了他。
今年的除夕宴啊,她本是打算与他一笔勾销过往的,可他还是没给她机会,甚至连最后一句对不起都没对她说,就这么走了。
“四郎。”太皇太后背靠着棺木,眼角再次流出泪,自说自话,“其实这几十年里,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说多少对不起,我对你始终一如初见,人老心不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过往的,但我真的很不甘心,就算你转身爱上了那个女人,也该给我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不是把我拱手送给你兄长,你可曾体会过咫尺天涯的滋味?每次你带着她来出席宫宴,我便只能在一旁望着你,明明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得,你我之间却隔了伦理纲常的鸿沟,每一次见你,我都希望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我,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