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一切都没了。
马丰谷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嘴角却是咧着的,看上去有些癫狂。
梁京墨翘着二郎腿看着马丰谷,眼中露出讥诮之色。
马丰谷一回头就看到梁京墨这副神情,情绪顿时失控,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扑上来掐住梁京墨的脖子。
梁京墨脸色未变,只是皱了皱眉头。
马丰谷不断收紧自己的双手,他自觉已经使出全身力气,梁京墨却始终冷静自持,连呼吸都没有变过。
对上梁京墨黝黑的眼睛,马丰谷的勇气和狰狞的表情一起消退。他嘴角颤抖着松开梁京墨的脖子,抱着头蹲了下去,姿势如同认罪。
梁京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马丰谷看上去用尽全力,实际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力度。
他伸脚轻轻踢了踢马丰谷的腿:“你可以走了。”
只轻轻一脚,马丰谷便歪倒在地,神色凄然:“你毁了我的一切……呵呵,你现在让我走……”
梁京墨蹲下:“你的一切就是一支笔?没有它的时候,你没活?”
马丰谷抬眼看着梁京墨,眼中竟然有种莫名的自豪:“你从来没有拥有过,你又懂什么?”他虔诚地捡起断笔,“这支笔可以创造整个世界,它是一个神迹!而你竟然毁了它,你凭什么!”
说话间,马丰谷的情绪又有失控的迹象。
梁京墨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躺倒在地上的马丰谷:“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因为我应该得到它。”马丰谷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没有人比我更优秀,它当然会选择我!”
梁京墨几乎掩饰不住脸上的嘲讽之色,这世界上总有人盲目自信,觉得自己是混在鱼目中的珍珠,与众不同,迟早成为人中龙凤。但实际上,他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得到神笔之前的马丰谷一样。
他们看过马丰谷的博客和朋友圈,半年前,他还是一个只会在网络上发泄自己不满、对着网络上的美女图片yy、认为男性天然该凌驾于女性之上的直男癌。
直到今年四月份,马丰谷突然在网络上消失了半个月左右,才重新出现。
“以后,我才是这世界的王。”
这是马丰谷复出的那一天所发的朋友圈,配图是一支笔和一张模糊不清的画。那支笔,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神笔”。
“你知道为什么神笔的护笔童子没有出现吗?因为他已经抛弃你了,你画不出他想要的东西,你已经是一颗弃子。这支笔,已经和普通的笔没有什么两样了。”梁京墨双手插兜,微微弯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出了房间。
刺激已经够了,接下来需要时间让情绪发酵,让马丰谷自己想通。
刚出了这个房间,梁京墨又进了隔壁房间。
刚才被他掰断的笔当然不是真的神笔,而是章邯仿制的赝品,用来忽悠神思不清的马丰谷。
真正的神笔被十二道符咒压制住,护笔童子也无法挣脱此等禁制。
护笔童子和章邯面面相觑,一看到梁京墨进来便扑了上来,却被符咒所形成的结界拦住。护笔童子眼中含泪,瘪着嘴巴看着梁京墨,软软地喊:“大人……”
梁京墨可不吃他这一套,径直在章邯对面坐下:“马丰谷想用神笔做什么?”
护笔童子鼓着腮帮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梁京墨:“他没有做什么呀,就是画画嘛。任谁得到了神笔,都会想要利用神笔的力量为自己创造优渥的生活。”
“别给我装!”章邯一脚踢在神笔下的柜台上,柜台晃了两晃,神笔也颤颤巍巍差点掉落,护笔童子本能地扑过去保护神笔,章邯毫无所动,“马丰谷屋子里的那些动物和人,已经远远超出优渥生活的范畴了。”
护笔童子泫然欲泣:“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告诉他神笔也可以画出活物的话,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执着了。”说话间,圆溜溜的双眼垂下眼睑,一副很失落自责的样子。
梁京墨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脑袋,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护笔童子扭着屁股在坐垫上坐下:“自从马良之后,我有过好多个主人,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够画出能够飞起来的鸟,能够耕地的牛。即便画得再逼真,他们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我一直想能再找到一个能够创造生命的主人……我原本以为他可以,我也看得到他一点点在进步,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能完成我的心愿。”
梁京墨眯着眼,似乎有些困顿,张嘴打了个呵欠:“那些女人呢?你应该知道,以这种方式创造生命本就不被允许,创造人类生命更不是你们能做的事情。”
护笔童子绞着手指扭捏了一下:“那个,也是我的过失。我跟他说过神笔可以创造生命之后,马丰谷就问我能不能画出活得人来,我就……他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女朋友。我想着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陪陪自己而已,所以也就没有太阻止他……”
章邯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也亏得你句句维护,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他贪心不足,活该潦倒。”
梁京墨睁开眼挑了挑眉,觉出不对劲来。
虽然护笔童子每句话都好像在维护马丰谷,句句都是自己的错,实际上却让人越来越不耐马丰谷。
这样的维护,能算作维护吗?
有种手段叫捧杀,有种粉丝叫黑粉、脑残粉,他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夸赞、维护一个人,但是却让路人、大众越来越厌恶这个人。
现在护笔童子的行为,颇有这番味道。
护笔童子看到梁京墨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更加委屈。
僵持之中,苏木敲响房门:“老大,他肯开口了。”
梁京墨站起身理理衣服,瞥了眼护笔童子:“你说的最好都是真的,不然你的命运可能更加多舛。”护笔童子颤抖了一下,坐在坐垫上不敢动弹。
马丰谷坐在沙发上,断成两截的“神笔”被整齐地放在桌案上。看到梁京墨进来,马丰谷抖了抖,却没有像刚才那般缩起来。
也许真的是想通了,也许是知道自己只剩下这一条路,马丰谷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半年前,他梦到了神笔马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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