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纪青盈如释重负,赶紧谢恩,就拿着纸到旁边去抄写。经过了三天的抄抄写写,虽然过程很痛苦,不过她的书写能力确实进步了不少,很快就清晰端正地誊写了一遍。
虽然仍然离“书法字体”遥远的很,但至少算是横平竖直了,纪青盈自己看着甚至都有了点小小的成就感,才敢拿给太子过目。
“唰。”熟悉而流畅的顺手一团,太子眼皮都不抬:“重写。”
“啊?”纪青盈瞬间苦了脸,“我觉得……这张写的还行啊……”
太子的目光扫了一下放在书案角上的紫檀戒尺,纪青盈立刻汗毛直竖,转身就去重抄。
只不过,又抄抄写写了十几次,还是没有一次让太子哪怕满意一点点,几乎每次都是扫了一眼就直接团了,写到后来,虽然纪青盈越发熟练,却也越发沮丧。
不知道是第十六次还是十七次交给太子,终于换回来了对方的金口一开,只有两个字:“笨蛋。”
纪青盈此刻已经充满了任人宰割的豪情:“殿下,这练字实在不是三两天能练出来的功夫,您嫌弃我也没有用啊。要不然您直接写张纸条让我偷走吧。”
“重华殿书房也能让人带出信件,当孤是死人么?”太子瞪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纪青盈还是不服:“可是能让我偷看了抄写下来,那也不合理啊。”
太子绕到她身后:“闭嘴。”同时伸出了手。
纪青盈背脊一紧——这个货要干什么?
不再是前几次感受的那样冰凉,太子修长的右手有力而温暖,直接握着她的手去拿笔:“悬腕的时候不可太过僵硬,这样——”
撇捺勾点,行云流水。
然而一颗心duaiduaiduai狂跳不已的纪青盈根本就领略不了中华书法的博大精深,被太子握着去拿笔的右手还算有点借力的地方,全身的其他部位都陷入了死机一样的僵硬,从文艺的角度说可以说是沉醉在太子的怀抱里,然而从更接地气的方向来看,也可以算是麻痹在太子的气场下。
“明白了吗?”太子握着她的手一路抄写,一边问了一句。
他比纪青盈高了大半头,这句话便刚好在她耳边。
纪青盈心跳更快了,感觉连右手都快没力气了,要不是被太子的手握着,怕是手里的笔就要歪了,强行定了定神,才勉强应道:“理论上是明白的……”
太子哼了一声,索性写完才松了手。
“孤留着你,到底有什么用?”
第19章 十九
纪青盈看着眼前那张终于可以拿去透露给太子妃、再也不用重抄重写的纸,满心都是解脱,至于太子那一点鄙夷口气,早就完全习惯到彻底不放在心上:“殿下留着我,主要是……千金买马骨,虽然我不值钱,但是您将来可以招揽其他人啊,让大家知道,归顺殿下才是正路!”
上纲上线什么的太简单了,找点“中心思想”或者“写作意义”之类的,都是多年大考小考之中千锤百炼过的。
太子看了她一眼:“你倒有自知之明。”顿一顿,还是不继续跟她多说没用的话,“最多两天之内,必须将这封信交给太子妃。若是叫她起疑,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臣妾知道!”纪青盈答得干脆,不就是读档重来么?
“明日是十五,德海便不去给你告假了。”太子说完这句话,便挥手打发纪青盈出去。
纪青盈却犹豫了一下:“殿下,还是劳烦德海公公再跑一趟昭华殿罢。”
太子本已重新回到书案前,闻言抬头去看她:“何意?”
纪青盈认真地想了想:“前倨后恭,必有缘故。先前我这么多次都不曾去昭华殿请安,偏偏太子妃叫我叮嘱一次之后我就恢复请安了,无论在谁眼里,都奇怪的很。若说我先前就敬重太子妃,所以向殿下恳求,那么早就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拖到如今。所以,我若是忽然一改往日的轻狂惫懒,又直接拿了文书出来,只怕太子妃生疑。”
太子神色不动:“你若明日不随众去昭华殿,而是自己单独求见,岂不是更显眼么?”
纪青盈微微一笑:“殿下若真是急着叫我将书信传递过去,必然容不得这几日的抄抄写写。您若是觉得眼前是要紧的时候,想来太子妃也是着急的。我便是不去求见,太子妃也会传召。”顿一顿,又低了头,“殿下英明神武,这些想必也是早在计算之内。”
“英明神武?”太子又看了她一眼,才重新转了目光去看自己手中的本章,“你大约只有在看见牛乳点心的时候是这么想的罢。”
纪青盈膝盖一软,这家伙……还真说对了……
不过无论如何,重华殿抄书活动总算是结束了。而转日上午的昭华殿请安,“娇宠无双”的纪奉仪也照例没有出席,只是在请德海公公过去告假的同时也带着小苜蓿走了一趟,大约是将恃宠生娇显示得更诚恳些,顺便也想借着小苜蓿看看昭华殿众人的情形。
没想到小苜蓿这一去,刚好撞上一件狗血八卦——虞奉仪的身孕。
其实有关这件事情,纪青盈都已经完全忘记了。上次在千鲤湖畔赏花的那一次,若不是她靠着读档存档的无敌外挂,早就已经被虞奉仪坑死。后来一路被太子影帝召唤来召唤去,没再去过昭华殿也没参加什么妃嫔集体活动,就没跟虞奉仪在碰过面,纪青盈也就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但时间距离千鲤湖花会过去了一个月,东宫之中还是没有传出虞奉仪有孕或者流产的任何消息,其实还是很奇怪的。
毕竟千鲤湖边见面的时候,虞奉仪的纤细腰身是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也就是说即使有身孕也不超过三个月,那时候若是在癸水记录和请脉的脉案上做些手脚,还是能瞒过人的。
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无人料到的是,在四月十五的这次请安,虞奉仪有孕的消息倒是传出来了,但不是虞奉仪自己的禀告,而是一直文静少语的薄良媛提出。
太子妃立刻传召太医为虞奉仪诊脉,结果发现虞奉仪宫寒血虚,胎儿非常不稳当。身为东宫女主人的太子妃勃然大怒,命人立刻将虞奉仪送回自己的住处仔细调养。
或许是因着得到了原主的部分记忆,现在的纪青盈对宫中的这些利害关系比先前更加敏锐,一听小苜蓿回禀就明白了。
虞奉仪对自己的身孕瞒而不报,理论上可以说是提防着被别的妃嫔嫉妒陷害,然而实际上并不能说通。因为她即使不让旁人知道,至少也要让太子知道。以太子的能力,护住虞奉仪和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虞奉仪的身孕有问题,很有可能是这孩子从一开始就不稳当,虞奉仪自己就觉得保不住。按照纪青盈这次得到的记忆,虞奉仪作为侍奉太子最早的妃嫔,其实一年前是有过身孕的,只是那次怀孕到四个月的时候滑胎了。换句话说,虞奉仪很可能会有习惯性流产,那么她是觉得保不住孩子,会被认为“保不住皇嗣”云云,所以干脆在失去孩子之前拉别人垫背。
至于太子妃会为此大怒,更是理所当然。按照皇家的传统而言,东宫妃嫔与皇帝的六宫一样,最主要的责任就是生孩子。无论是哪一个妃嫔失去孩子,作为东宫女主人的太子妃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连带责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当初在千鲤湖畔虞奉仪自称流产之后,太子妃立刻就处置了纪青盈。因为若是没有一个人成为主要的责任人,太子很可能借题发挥,指责太子妃无能,顺势抬起梅侧妃协理东宫,与之对抗,甚至进一步羞辱太子妃及其身后的傅氏一族。
总而言之,因为虞奉仪的身孕一事,纪青盈不去请安的骄矜惫懒,倒也不算什么了。说到底,一时的盛宠并不算太过巨大的威胁,纪青盈再怎样侍寝频频,也不如有机会为太子产育长子的虞奉仪有分量。
而后便如所料,太子妃果然在转日召见了纪青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