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似乎会传染,一点一点侵蚀着心肺,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疼起来。
李斯年抬手,按了按心口。
她与他一样,并非天生好命之人。
不同的是,她从荆棘丛生的艰难之中拼杀出来,而他,还陷在荆棘之中,想要拉更多的人一同沉沦。
夜色越来越深。
李斯年忽然便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程彦。
他做这些事,其实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有为程彦。
可惜,这句话他自己都不会信,更何况程彦了。
世家若尽除,危险的,便是程彦了。
李泓为何不杀李承璋,而是仅仅废去了李承璋的太子之位?
程彦不是看不明白,而是当局者迷。
他的小翁主,心还是不够狠。
.......
李夜城一路南下,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
入了冬,官道上有着厚厚积雪,跟随他的将士们追不上他,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自边疆回华京,要经过清河郡。
李夜城抵达清河郡驿站,拿出怀中腰牌,让驿站之人给他换马。
驿站的人去后院牵马,李夜城坐在屋里抿了一口烧酒。
许裳自楼上走下来,轻声唤道:“李郎君。”
李夜城放下酒碗,回头看向许裳,迟疑道:“许姑娘?”
这般冷的天,许裳在这里做什么?
许裳笑了笑,道:“我知道华京有变,你必会回京守着阿彦,便在此地等你。”
说话间,她向身后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走出屋,不多会儿,院内传来战马嘶鸣的声音。
李夜城眉头微动。
许裳道:“华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你既已到了清河郡,还是回去瞧一瞧阿彦为好,她近日受了不少委屈,你好好安慰她一番。”
“这是父亲重金从关外购买的马,虽是百年难见的良驹,可性子却是烈得很,谁也动它不得,若你能降服它,我便将此马送与你。”
李夜城出屋相看。
那的确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通体火红,嘶鸣不已,似有腾云入海之状,比之长公主的破军也不逞多让。
李夜城有些意动。
在边关出生入死的,谁不希望自己有着一匹好马?
这若是阿彦送他的,他必是想也不想便会收下,可这马是许裳的。
李夜城犹豫片刻,摇头拒绝道:“无功不受禄,此马我不能要。”
许裳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心思,浅笑道:“这马阿彦曾向我讨过,说用来送你。我那时与她道,宝马赠英雄,此马送于籍籍无名之辈,实在委屈了这匹马。”
“如今我见了你的马术,方知阿彦眼光独到。李郎君,困龙终有上天日,愿你驾驭此马,斩将夺旗,立下不世之功,以慰镇远侯在天之灵。”
李夜城听到程彦曾为他讨这匹马,没再拒绝,单膝跪地拜谢许裳。
许裳淡淡一笑,道:“去吧,阿彦还在华京等你。”
李夜城颔首,翻身上马。
那马似乎极度厌恶别人骑在他身上,不住翻腾想把李夜城甩下来。
然而李夜城始终坐在马背上,像是长上去一般的牢固。
骏马挣扎不得,只得服软。
李夜城轻拍马鬃,安抚着骏马。
不多会儿,一人一马分外亲密。
李夜城在马上向许裳拱手告别。
许裳目送李夜城的背影远去。
问棋不满道:“姑娘,您不是说,这匹马是要送给您未来的夫君吗?”
李夜城的身影消失在雪地中,许裳转身回驿站,道:“我已决定此生不嫁,没有夫君,将战马送与他又何妨?”
问棋大吃一惊,道:“姑娘,您又说荤话了,您这般好的人,求娶您的人多不胜数——”
许裳轻摇头,道:“罢了。”
“让人准备热水与姜汤,李夜城必不是一人回援,还有许多将士,不过马术不及他,被他甩在身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