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连忙双手接了,如获至宝,喜滋滋的带着陈萱就出去了。俩人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先瞧日子。魏年见最近的一个日子就在下月初八,暗道这老和尚果然有道行,满心期待的与陈萱商量,“这日子如何?”
陈萱,“我都听阿年哥的。”
魏年把大红帖子往怀里一揣,握着陈萱的手就往外头吃午饭去了。陈萱说,“阿年哥,咱们下午都要去铺子里忙,就在面馆儿吃点儿吧。”这是魏家第一次全体出门时吃的那家拉面馆,老板是甘肃人,一手拉面绝活,面条抻的是又细又筋道。魏年同老板说了要两碗面,让陈萱先坐着,魏年到对面的羊肉床子那里买了些红焖羊肉,介时与拉面一起烧羊肉面吃,俩人都爱这一口。
吃过羊肉面,二人又去了旁边的裁缝铺量体裁衣,魏年做两身,一身中式长袍马褂,一身深色西装。陈萱也是两身,一身旗袍,另一身还是旗袍。
陈萱原是想做两身红的,魏年帮着挑料子时,见一件牙白色的暗花缎不错,同陈萱道,“外国人成亲都是穿白婚纱,你红旗袍不少,我看这块料子不错,不如做件素色的,平时穿也好看。”
待定好新衣,魏年先送陈萱回店里,陈萱下了车,站在台阶上跟魏年摆摆手,魏年一笑,这才走了。
魏银在店里就能闻到那一种热恋中的甜蜜味儿,因中秋渐近,她们这铺子也有些忙,待一时闲了,魏银悄悄跟陈萱打听,“前儿我二哥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哪。二嫂,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陈萱不好跟魏银说实话,总不能说,我跟你二哥要成亲了。陈萱换了种说法,“我跟阿年哥成亲两年多,这转眼就快三年了。阿银,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
“我一准儿不往外说。”魏银信誓旦旦。
陈萱心里也欢喜,悄同魏银道,“刚我跟阿年哥,去裁缝铺做了两身衣裳。我们想着,找个合适的日子,算是庆祝一下。洋人不都讲究结婚纪念么,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魏银笑,“你俩可真是罗曼蒂克。”
陈萱脸有些烫,这些话,她平时也没个人能说,可说出来,又觉着,怪不好意思的。魏银对做衣裳向有心得,道,“二嫂你该早跟我说,对了,二嫂你怎么不在咱们店里做啊,我也能帮着想想主意。”
“先前,不好意思跟你说。你看,我一说脸就红。”陈萱揉揉脸,“主要是给阿年哥做,阿年哥是要做西装的,咱们店不是不做西装么。”
这倒是,西装必要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才能做好。魏银手艺虽不错,却多是做些女装,西装做不好,索性不做。不然,做砸了反害招牌。魏银又细致的问陈萱都做什么样的旗袍,陈萱都同魏银说了,陈萱还道,“我原想做两件红的,一件大红,一件浅红。有块儿牙白色的缎子,特别好看。阿年哥说,洋人成亲时,都是穿白婚纱,那缎子不错,让我做了身牙白的,也很不错。”
魏银忽然来了主意,“我给二嫂做件婚纱吧。”
“不用不用,我都做两身新的了。”陈萱连连摆手,“可不敢再做了。”
魏银拉住陈萱的手,笑,“这个算是我送给二哥二嫂三周年的礼物。”
魏银说着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
姑嫂二人正说话,程太太就过来了。
两人连忙站起来,魏银见程太太有程苏扶着,就把最大的多人沙发给他二人让出来,笑道,“让阿燕上来知会我们一声就成了,阿苏哥你上来也成,怎么还叫嫂子上来了。”
陈萱让孙燕去热杯牛奶,程家就程苏一个独生子,可想而知对程太太这胎多么宝贝,什么茶啊咖啡的,程太太先前学时髦经常捏着鼻子喝苦咖啡,现在是什么饮品都不碰了,就是喝牛奶。其他人便都是茶了,程太太笑,“没这么金贵,就是前头仨月小心些。同仁堂的大夫说,我有些胖了,平时吃饭还是要荤素得宜,就是吃东西,也不敢大补。”
陈萱还想着,这有身子不就是要补的么。不过,人家同仁堂是有名的药堂,大夫说的话,自然有理。陈萱问,“弟妹,牛奶没事吧?”
“没事,法国医院的医生说,每天早晚一杯牛奶,对身体好。”程苏扶妻子坐下,笑道,“我妈是忒小心,都不想她出门儿。好人总这么闷着也不成啊,正好,今天我不忙,带她到你们这儿来逛逛。如今开始显怀了,以前的衣裳有些穿不下,想着再做几件衣裳。阿银,有什么好料子都拿出来,不要给阿苏哥省钱。”程苏说着,望向妻子稍有些显怀的小腹,满脸喜色。
程太太笑嗔丈夫一眼,同魏银道,“就是有孕的时候穿,舒服就好。”
魏银做生意和陈萱的观点是一样的,就是客人有钱,只要不是遇着那不懂行只看价钱的暴发,俩人都是凭良心做生意,从来不会坑人钱的。何况,与程苏夫妻不是一般的熟。魏银取了好几样柔软的丝棉料子给程太太看,“都是今年的新货,我二哥前几天不是去了趟上海么。这是从上海运回来的,说来,也不比咱们从天津进的料子贵,我摸着,格外软和,洗过后也不褪色。嫂子你要是在家里穿,做几身这种丝棉料子的不错。要是出门穿,这里还有几样料子,也是冬天的新料子,天津来的德国印花料。嫂子你先挑料子,咱们再商量款式。”
程太太挑了四五件衣料,还叫程苏帮她看,又同魏银商量要裁什么样式。
魏银先画个样子,给程太太瞧了,又给程太太量了尺寸。程家夫妻未再多留,定好衣裳,补了一回化妆品,程太太想到什么,问姑嫂二人,“阿苏一到秋冬,嘴上就发干起皮,在家里我都会给他抹些香油,他又嫌味道大。你们这儿,有没有没有颜色的点唇膏?”
“这个真没有。”魏银看程苏的嘴唇一眼,程苏脸上有些挂不住,抱怨妻子,“北京秋冬本来就干,嘴干起皮的也不只我一个,行了,多大的事儿,还要专门拿出来说。”
程太太道,“阿银阿萱又不是外人。”
“阿苏哥跟我二哥似的,成天瞎要面子。”魏银笑了一回,程苏的车就停在店外,姑嫂二人送他夫妻二人出门。程苏很小心的先让妻子上车,又放好东西,自己才上了驾驶位,与姑嫂两个挥手道别。临走前,程苏想到一事,同姑嫂两个道,“你们广告下个星期就出来了。”
瞧着这夫妻俩走后,魏银笑,“现在甜的跟蜜似的了。”
陈萱也觉好笑。
待到下半晌,又有徐柠过来送毛衣,魏银检查过后,当时便给徐柠结了钱。问徐柠还要不要接着拿材料织毛衣,徐柠笑,“要的。要是有什么围巾、手套的活儿,也只管交给我一些,有些同学不爱织大件,小件的钱虽少,她们也愿意闲了没事织上两针。”
毛线毛衣针都是在家里放着的,魏银要回家给徐柠拿,陈萱道,“我回去给阿柠拿吧。对了,阿银,我就不回来了,跟老太太说会儿话。要是阿殊傍晚过来,你晚上也带阿殊回老宅吃。”
魏银应了。
陈萱就带着徐柠去老宅拿毛钱发活儿。徐柠路上跟陈萱打听店里要不要用寒假工,陈萱笑,“要用的,你要有空,只管过来。”
徐柠很高兴,“其实也干不了几天,我们虽放假早,咱们店过年也得放假,我们是正月十六正式开始,满打满算,年前年后也就是二十来天。”
陈萱想着,徐柠离了家,是没有倚靠的,不然也不能这样辛苦的在外挣钱。陈萱道,“阿柠,我听说,在报纸上写文章能赚不少钱,你怎么不试着写一写呢。”
“我平时也有在写,但写的多是些解放女权的文章,这种文章在主流报纸还成,要说最受欢迎的,并不是我擅长的这类。现在最流行的是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那真是一篇小说值好些钱。”徐柠感慨一回,又笑道,“不过,我写文章也有赚钱,去年的学费,大部分都是写文章赚来的。我是想着大学后出国继续念书的,出国要一大笔钱,我现在愁的也不是大学学费,而是出国后的费用。”
陈萱一听,大为佩服,说,“阿柠你果然有志向。”又顺嘴儿跟徐柠打听了一回如何考取国外大学的事。
俩人一路说着,也没坐车,就走着回了甘雨胡同儿,反正路也不远。待给徐柠称好毛线用料,又给她几副新的毛衣针,陈萱想到徐柠的志向,心里很佩服这样的女孩子,同徐柠道,“阿柠,还有个赚钱的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徐柠两眼冒光,当下道,“只要是赚钱的事儿,我都有兴趣。”
陈萱是这样想的,她同徐柠说,“你也知道,咱们店是有自己品牌的,就是上次上报纸的‘思卿’牌。咱们自己牌子的点唇膏,店里卖的不错,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拿些去推销,我拿给你按七成价,你要是给同学,稍微便宜些也行,但不要便宜太多,中间赚多少,都是你的。”
徐柠有些吃惊,不过,她到底也是出身大户,当年便有拒婚离家读大学的悍勇,徐柠立刻明白了陈萱的意思,略一思量,没有片刻迟疑,徐柠道,“成!不过现在还不成,我先回店里买一支‘思卿’的点唇膏,用一用效果怎么样!要是效果好,这事儿我接下,到时再跟大东家二东家细谈。”
陈萱把毛线递给她,“也是我突然冒出的主意,就按你说的办吧。”
徐柠拎上一兜子的毛线,同陈萱说了一声,又跟里屋儿的魏老太太打声招呼,才走了。
陈萱把徐柠送走后到魏老太太屋里说话,李氏在同俩上海来的女师傅学钩花边儿,除了说话有些费劲,其他还成。魏老太太见陈萱进来,说,“大学生干活儿倒也俐落。”
陈萱笑道,“是啊,阿柠很麻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