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蔺澄月再度打断文氏的话,“不过咱们说话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先叫大姑奶奶去跟老夫人说一会儿话,就赶紧回府吧。两个月的身孕还没太稳当,咱们知道的也不必太宣扬了,尤其是免得有些人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出来。”
如姒这才反应过来,文氏可能想说的话,是既然燕苧怀孕了,那就自然不能跟姑爷同房了,或许就会提议带着她预备好的丫头回府去做姨娘。
不过三夫人蔺澄月的果断拦截实在漂亮,话里点出的老太太也是文氏最忌惮的人,于是再度吃瘪的世子夫人只好颇有不甘地目送着燕苧与如姒并肩离去。
到了伯夫人商氏房里,老夫人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也多少有些埋怨。即便燕苧原本不想让祖母为了自己的事情烦心,但今日与世子夫人的冲突这样激烈,商氏还是听见了消息:“你这孩子,先前为什么不跟祖母说?为什么总是忍着?祖母有没有跟你说过,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跟祖母说,祖母总会给你做主的。”
燕苧红了眼眶:“祖母,事情并没有这样严重。母亲就那个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小事情虽然有些刺,到底也没太严重。我总拿出来说,还是我多事。您近来身子不好,我实在不想让您多担心。”
“好了,不哭不哭。”商氏拍了拍燕苧的手背,“怀着孩子不能落泪,对孩子不好。”
“大姐姐,”如姒劝道,“小人畏威不畏德,有些人总是要得寸进尺的。只有一次敲打够了,才有以后长久的清净。”
商氏看了看如姒,眼光也比先前更加慈和了许多:“今日多亏你护着苧儿,你倒果断的很。”
如姒大大方方颔首:“苧姐姐待我有恩,我自然不能看着苧姐姐吃亏。苧姐姐就是心里太过柔善温存,才叫有些人自以为可以吃定了她。这样的情形在家里还听闲话,哪里也没有这个道理。”
老太太商氏微笑道:“你这个脾气也是强硬太过了些,如今得罪了二舅母,怕不怕?”
如姒坦然摇头:“不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世子夫人跟我计较,所失的是她的身份。而且看她目光这样短浅狭窄,也使不出什么高明手段来。”
商氏不由再度失笑:“你这孩子,越发大胆了。这样的话不许在外头说,那毕竟是你二舅母。”
如姒点头应了,又陪着燕苧大略说了几句话,便赶紧起身告辞:“我婆婆昨日起身子就不大舒服,我得回去了,改日再给老夫人请安。”
“去吧。”商氏颔首,指了指另一边坐着的燕萱,“去送送如姒。”
燕萱心知这是老夫人有私房话要单独跟燕苧说,而且她也很欣赏今日如姒的行动,欣然应声而去,一路说着话将如姒送到门口:“若是你早就有这脾气,也不至于先前叫继母欺负成那个样子。不过幸好如今都好了。你今日在二夫人跟前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她不能把你怎么样,真有什么,只管跟我说。”
如姒心里倒没什么畏惧,只是颇有些感叹,燕家的二房和三房到底是不和到了什么地步?不过燕彻燕衡这两兄弟似乎关系还是可以的,主要的争端还是在妯娌女眷之间。但燕萱这话还是一如之前,满了豪侠之气。
如姒笑谑道:“有这句话,我也只能放一半的心,萱姐姐很快就是楼家奶奶了,到时候可还能找你哭去?”
燕萱并没有什么羞涩之意,笑容仍旧明亮飞扬:“一家子姐妹,总是一家子。你当然能去找我,到时候叫你姐夫一起给你出头。”
如姒笑着应了:“一言为定。”
☆、第102章 一百零二
一路再回石家,其实如姒心里是有些着急的。在燕家耽搁的时间比原先计划的要长了不少,虽然说素三娘子在家里也不是没人伺候,但想着她这一回生病多少有些突然,到底让如姒有些不安。
燕家重长孙的洗三宴,其实对于外人来讲算不了什么大事,素三娘子能不能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对石家人更没什么关系,若说有人为了这一趟出行而算计了素三娘子,那也太夸张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先前石仲琅报复陈濯母子的那一回,也曾经叫人去陈家在百福巷的小院子里敲门撒泼辱骂,当时素三娘子曾经昏倒过,难不成是有什么陈年的隐疾?
只可惜如姒穿越前是个一心业务的商业人士,对医学保健之类的几乎算是一窍不通,自己在马车上挠头想了半晌也没什么结果,又没个什么搜索引擎之类的能在线咨询一回,也只能想着先回家然后再请郎中好好看看。
待如姒到了家,衣裳也顾不得换就先往正房过去,素三娘子的症状似乎好了些,但精神还是不太好。如姒守了素三娘子半日,又细问素三娘子的饮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都跟平时差不多。想来想去,也只能理解为近来天气时冷时热,可能素三娘子还是体弱吧。
从正房出来,如姒还是觉得心里不太平,低声叮嘱了品蓝去外头另外请郎中,不要用石家用惯的,哪怕多换两个给素三娘子看看也是好的。因为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素三娘子要是很快康复倒是无妨,若是真的拖延起来,或许就会影响与石贲将军一同前往郴州的行程。
难不成,是石家人想要留素三娘子在京城?可是这除了出一口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啊。
晚间陈濯回来,如姒便将对素三娘子的担忧跟他说了。陈濯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石家人的想法很难说,若真是石老太太动了这个念头,还是不得不防的。母亲现在如何了?”
如姒眉头紧锁:“母亲看着还好,但下午新请的郎中也没说出什么来,气血两亏,脾胃虚弱,这都是套话来的,我觉得跟没说一样,所以想问你个主意,咱们能不能给母亲请太医?”
陈濯想了想:“这事情我去问问将军,若是他能下帖子,宫里肯定会通融。”
如姒点点头:“希望是我想太多了,不过就算母亲这次生病不是叫人算计了,启程前生病也是不好的。能请太医就请吧,银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陈濯牵了如姒的手,多少有些歉疚:“叫你一起跟着到石家来,本就委屈了你。我最近又实在忙的很,母亲的事情只能靠你多费心了。”
如姒主动抱住他:“我知道,你忙的很,只要好好保重自身,千万别受伤就好。”
陈濯心中也是暖意满满,虽然公事的确是忙的不行,不过些许私事的时间还是有的,揽住了如姒的腰低头一吻,江月轩里又是春光盎然。
转日下午,宫中的太医就到了,给素三娘子诊脉之后倒是也没说出什么大事来,只是格外仔细地查问了素三娘子的饮食起居,甚至连洗衣的皂角,衣柜里的樟脑,能入口的饮食就不说了,连有香味的,能贴身的东西皆查了一个遍。整整询问了一个多时辰,才最后留下了几个方子,既有饮食的汤药,又有洗发、洗澡、并贴身衣物的皂水方子。
如姒在一边看的大开眼界,这哪里是宫里的御医,分明就是“中毒防治专家”+特勤局排查人员,虽然并没有能断准素三娘子这次生病是因为什么,但留下的这些东西却是要保障将来素三娘子不会着了人的算计。至于说本体虚弱的部分,这位太医觉得倒是还好,开了汤药之外也留了丸药,基本保证说是不会影响前往郴州的行程,素三娘子和如姒这才放下心来。婆媳二人各自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答谢,才将太医送走了。
随后几日,如姒仔细盯着素三娘子的饮食起居,所有的丫头都不许单独行动,凡事都两个人一起,饮食衣物严格地按着太医留下的方子和叮嘱细心调理,果然到了中秋左右,素三娘子的身子便好了许多。
间中又是桓宁伯的一年寿宴,但如姒只匆匆过去打了个照面就罢了。一来是燕苧回了禤家养胎不便出来,二来明绿樱产后调养还没结束,燕萱那边已经到了备嫁的最后阶段非常忙碌,如姒又跟世子夫人文氏关系那么僵,实在也没兴趣多停留。当然回家盯着素三娘子这边也是要的,总而言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送了寿礼也就罢了。
而今年石家的中秋家宴则是办的颇大,因为老太太的寿日是八月二十五,而石贲将军所接到的旨意是九月初一要回到郴州。能够在京中过了中秋就已经是特旨的恩赏了,对此石老太太虽然不太高兴,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圣旨的安排。
石贲将军大概知道母亲的情绪,但是这个情绪基本上并没有什么可拆解的余地,索性便大手笔花银子请了最好的戏班来唱戏说书,又给了执掌中馈的大夫人一千两银子置办酒水菜品。至于阖府上下的婢仆,素三娘子也送了几百两过去,给上上下下都加了一倍月例的打赏。
于是这一场中秋家宴也算办的热热闹闹,欢欢喜喜,不管三房主子们心里各自有什么想法算计,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到了晚饭用毕,石老太太问起石贲将军的行程准备,气氛还是又再微妙起来。
“母亲。”石贲将军端了一杯酒,走到石老太太跟前,撩袍跪倒,“儿子这一次去郴州,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到底是不便常常回京的。您跟前承欢的,只有大哥大嫂和二嫂,并侄儿侄女们。在孝道上儿子有亏欠,但儿子还是要劝您一言,若是侄子侄女们有什么言行的不妥,您是千万不能再纵着他们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他们如今都不小了,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也是要各自顶门立户的年岁了,您也好,我也好,谁也护不得他们一辈子。尤其是两位侄子,将来都是要自己当家做一家之主的男子汉,为人处世,品德为先。做长辈的教导他们是为了他们长远的好处,小错不查,日久恐成大患,母亲,望您明察。”
石贲将军并不是素来口舌锋锐的人,这一番话想来也是在酝酿预备了许久,此刻说来也是诚挚至极。
石老太太初时似乎还有些不愉之色,但听到后来,似乎也有些动容:“唉,老三,你先起来。”
“三叔这话,我这个做二嫂的可不敢全同意。”石二夫人冷笑一声,插了一句,“三叔您长年累月的不在京里,一句有亏欠就带过去了?仲哥儿和仁哥儿怎么就小错不查,养成大患了?仁哥儿读书这样上进,虽说叫人家算计了好几回,可也没把人家怎么着啊,吃亏还不够么?仲哥儿先前出的事情,大嫂子好性儿不计较,您还就觉着都是旁人的道理了么?年轻孩子,谁没个失脚的时候,不就是叫外头的人给勾搭了么,还有府里的小厮也贪玩轻狂了些。这固然是他的不对,可您就眼睁睁看着仲哥儿几乎叫京兆衙门的板子给活活打死!您是做三叔的人,怎么能这样狠心呀?这都罢了,您现在还口口声声说老太太纵着,都这样了还纵着?要是不纵着呢,您是不是觉得得直接把仲哥儿仁哥儿都弄死,一家子就是您三房的天下才消停!”又瞥了素三娘子和陈濯如姒夫妇一眼,“尤其您现在也续了弦,这便宜的儿子媳妇竟是现成的呢!”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都变了脸色。
石仁琅还相对平静些,石仲琅望向如姒等人的眼光仿佛野狼一样幽幽闪着恨意,石大夫人则是提起儿子险些丧命的事情就红了眼睛。至于石大老爷,倒是满心想着不能得罪石三老爷,只是低了头。